张氏不依,“我儿昏倒的时候只有你在,我不管,你得留在这等他醒了再说。”
钟五皱眉,“婶子,金柱是被蛇咬的,又不是被我咬的,我既不是凶手,也不会治病,你拦着我也没用。”
郑石柱在一旁拉着张氏,听见这些话,头都抬不起来。钟五哥昨天救了他,今天又救了他弟弟,她娘连一句谢也没有,现在还赖上人家了。
张氏不听他的道理,“我儿要是一直不醒,你走了,我找谁去啊。我儿就是醒了,他刚受了伤,身子弱着呢,我们可怎么回去!”
她叫嚷着死活不放人走。“五郎,别的不说,你四嫂可是我侄女儿,就看这个,你也不能把我们撇在这儿啊,你要是就这么走了,我可不依。”
张氏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等闲人插不进话,而且她心里还有点别的怀疑。
她今儿早上才给了金娃子一串钱呢,刚刚她可看了,金娃子身上一文钱都不见了,谁知道是不是钟家老五拿走了。
钟五都要被气笑了。
眼看自家娘越说越不像话,郑石柱赶紧拽着人往后撤,“娘,你胡说什么呢!钟五哥愿意把金柱背回来就再仗义不过了,你还想怎么样。”
更别说钟五哥只是他堂姐的大伯子,今儿个就算他堂姐的丈夫钟四哥来,能把人送到医馆就已经是亲戚间的情分,也没有从头陪到尾的道理。
好不容易掰开张氏拉着缰绳的手,郑石柱汗颜道:“钟五哥,今天真是多谢你!这都快晌午了,你赶快回吧,等金柱好些,我们再上门去道谢。”
钟五点点头,牵着牛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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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七夕,路边卖各种小玩意儿的摊贩多得很,其中一个摊子上摆着各种塑土人偶,做工比往年见过的都要精致一些,颜色也漂亮鲜艳。
钟五想着江衔月肯定会喜欢这个,就上前去挑了两个——一个留着寿桃头,穿着红肚兜,抱着大鲤鱼的男娃娃,一个梳着双丫髻,穿着荷叶裙,手持红莲花的女娃娃。
两个娃娃看着都十分讨喜,他付了钱,爱惜地摸了摸。
“呦,五郎也想要娃娃了。”旁边传来一道黏糊糊油腻腻的声音。
钟五听得皱眉,这声调活像是被谁掐着脖子似的,扭扭捏捏的不利落,让人起鸡皮疙瘩。
来人挡着钟五的路,细长的五指叉开,伸向他手里的泥娃娃。
钟五看清来人,皱了皱眉,退后几步,错开那人伸过来的手,将娃娃揣进了自己怀里。
一低头,却看见那人裙角上沾染的土渍,他眼角缩了缩。
从白石桥到芳草滩,他们这一带土壤一般都是红色的,只有他们后山下的那片竹林,不知是什么缘故,土壤颜色很深,是偏黑的棕色。
来人还不知道自己暴露了,依旧自说自话,“五郎也要回芳草滩啊,能不能捎我一段?”
“本是家中婆婆想着过节,使唤我来割些肉,哪知肉铺生意太好,我去的时候,人家已经卖完了!”她解释道。
钟五摇头,“不大方便。前头医馆里郑家二婶子在,晚点也要回芳草滩的,李嫂子不如跟他们一起回,两厢便宜。”说着,就要绕开人走。
那人急了,拦在前头一叠声道:“怎么,五郎也看不起我是个寡妇?说起来,我还比你小两岁呢!”
钟五不吭声,暗道无亲无故的,你跟我比个什么劲儿,眉头皱得越发深了。
那女子捋了捋垂在一侧的头发,苦笑一声,“只是我命不好,没遇上你这样的体贴人儿。”
这话有几分露骨,不止钟五,连那摊贩的媳妇儿都看不过眼了。
摊贩媳妇儿上下打量了这女子一番,奇道:“既是寡妇,应当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的道理,避嫌都来不及,怎么还有上赶着找可怜的!”
拦路的女子脸唰的红了,“我们同乡同里的,不劳动婶子告诉我们避讳。”她冷声道,又义正辞严道:“五郎向来是个仁义的,我知道这个,才肯问问,他既不愿意捎这一段,跟我直说就是,我也不是死皮赖脸的人。婶子何必说这话!”
摊贩见她话说得有些风骨,到底生出几分怜悯,忖着自家媳妇儿的肚量,跟着劝道:“人小哥儿不是说了,他孤身一人不便,那医馆既里有相熟的婶子,你不若去找那婶子同行,多方便,何必在这儿怄着!”
这话在理,钟五冲小贩点点头,也道:“今天确实不便,请李嫂子让让路吧!我家里的还等我回家吃饭!”
他本都打算回头,凑合着走商铺后头小径,见那女子让路,才驾车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