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落迟小心翼翼地放下伞,正想着如何向沈述套话,忽听阁楼上传来几声压抑的争执:
“她一回宫就往揽月殿跑,丝毫不顾及你的情绪,你何必非她不可!”
声音一听就是吴道子的,看来,她去找顾榄之时被吴道子跟踪了。
莫非是顾榄之对沈述的盯梢让吴道子有了危机?
不过,吴道子也的确该有危机,顾榄之能在短短三年迅速成长,潜力不容小觑!
况且,因为与顾云辞走得近,他也理所当然成了太子一党,这与吴道子利用遥王逼宫一事百害无一利。
想到这里,林落迟恍然大悟,眼前的局势不似三年前了,往后再要去找顾榄之,还得注意身后的小尾巴才行……
她暗自点头,又悄悄隐去身形,默默竖起耳朵。
沈述道,“老师,她被顾榄之吓成那样,又怎会与顾榄之交心?阿迟不愿与人结仇,她去揽月殿,兴许是想与顾榄之维系表面和谐、以防他再对她做出什么过激之举也说不定?”
“哼,贪生怕死,难成大器!”
“老师,您为何对阿迟有如此大的偏见?她绝无野心,也从未如你所言那般,想要觊觎北陵的后位,她只不过是想默默陪在我身边而已,您为何要百般试探?今日她回宫,又没有姐姐在身边,能依仗的人只有我了,您还让我故意冷落,给她下马威,这下好了,她生我气了,如何是好?”
吴道子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这不是正好对计划有用?你一向明是非,怎么一说起那丫头,就如此糊涂?别忘了,我之所以同意她进宫,不是为了让你与她儿女情长的!”
沈述哑然。
良久,他才轻叹道,“既然如此,那便按计划行事,不过老师您答应了,只要她能完成任务,您就同意她留在我身边,您不能出尔反尔……”
林落迟耳尖一颤!
真被她猜对了?
她开始梳理前因后果,穿来前,谢韫玉问她是不是故意装病,让顾榄之去惠妃寝殿偷玉葫芦里的药救她;
谢韫玉还坚持,杀惠妃的人是吴道子,再结合顾榄之这三年的做派,一个大胆的猜测在林落迟脑海逐渐成型:
顾榄之发现了沈述与遥王暗通款曲,但苦于没有证据。
又因顾榄之与南朝太子顾云辞走得近,吴道子害怕与遥王密谋一事败露,这才想办法对付顾榄之的。
至于谢韫玉的疑问,吴道子为什么会将目标对准顾榄之而不是顾云辞,林落迟想,或许是因为,顾云辞已行弱冠之礼,府邸坐落在宫外,无法对摘星殿密切监视,加之顾云辞背后是整个陈郡谢氏,吴道子不想树敌太多,这才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顾榄之身上。
顾榄之不受重视,背后更无势力相护,想要动他,轻而易举,只要顾榄之没了,即便顾云辞已经知晓些眉目,再重新安插眼线,也需费时费力……
……
阁楼上已经传不出有用信息,林落迟握了握拳,猫着身子退出门外,故意弄出声响。
谈话声戛然而止。
下一刻,沈述身着白杉,如众星捧月般徐徐而来,“阿迟,你回来了?是否去找凰衣了?”
虚伪!
明知她去了揽月殿,还故意问她是否去找林凰衣,这不是试探是什么?
林落迟内心鄙夷,表面却故作受伤,“没。”
那架势,就像极了假装出走的狸奴,没等来寻觅,最后又灰溜溜地折回到主人身边时的窝囊样。
吴道子目不斜视地离开,只留下沈述与她相顾无言。
见沈述还在等着她的坦白,林落迟垂下睫羽,“我……我去找七皇子了,我求他不要再纠缠我,往后的日子还长,我不想活得战战兢兢。”
像是猜测得以应验,沈述一笑,“嗯,他怎么说?若是他依旧我行我素,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他跟我道歉了。”林落迟抬眸,会心一笑,“他说他知错了,为了表示诚意,这三年他都在潜心礼佛,手上还戴着佛珠,瞧着十分虔诚。”
沈述的面容僵了僵。
他的唇角泛起嘲弄的弧度,“故作姿态,阿迟,你不能被他的表面迷惑,若真知错,他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偷进我书房?你写给我的信件,无一不被他撕毁后付之一炬。”
“啊?怎么会呢?你是不是误会他了?”林落迟故作震惊。
沈述点头,“不仅如此,他还刻意模仿我,从穿着到言行举止,我怀疑,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阿迟,你万不可掉以轻心!”
“啊?那怎么办?”林落迟刻意引导着话题,“要是能把他赶走就好了,只要他不在宫中,我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你也能安稳度日……”
一道黑影掠过窗棂,林落迟的话音戛然而止。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彻阁楼四周,伴着吴道子的一声厉喝,“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