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的链条,更衬得仙者肌肤莹白如玉,不像捆缚邪器,反倒像是精致高贵的珠宝。
戴好后,鬼修饶有兴趣地扯了扯链条垂下来的尾端。
应是极痛的,姜忘却一点反应也无,只是距离极近,鬼修能看见他脸颊旁浮出的浅淡细汗。
“哦,很能忍嘛,”一瞬不瞬地盯着姜忘,鬼修轻声道,“但是念之,你难道不知?冷淡隐忍的神情,反而最容易勾起恶鬼的兴趣啊。”
迎着鬼修凌迟一般的阴毒视线,仙者的表情未有丝毫变化,冰绿的眼底是一贯的清冷锋利,淡淡道:“那又如何?”
鬼修扯住铁链的手更用力了,与其同时,一股分外纯粹的阴毒鬼气顺着铁链流进姜忘身体。
刹那间,好似利刃凌迟五脏六腑一般,姜忘长眉皱起,短促哀吟溢出,痛苦地弯下腰身捂住腹部。
“这样才对嘛,”鬼修着迷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顿了顿,又道,“不过我要收回方才那句话。念之,你真是无论什么神情,都能轻而易举地勾起恶鬼的兴趣啊。”
额间冷汗涔涔,鬼修停住鬼气侵体时,肺腑的疼痛才终于舒缓,蓦地吐出一口血,姜忘的手仍捂在腹部,稍显急促地喘息了两下。
好似在学姜忘,鬼修伸出手,分外温柔道:“念之,还能走吗?”
没有理会,姜忘静了一瞬,待恢复力气后,他再度站直,转身就走。
鬼修也不生气,轻笑一声后,随即跟上。
杜府外,宁王及叛军还驻扎在此。
经脉、仙体被封,神魂又被抑制,此时此刻,姜忘的五感弱化到近乎凡人。
宁王坐于一柔软奢华的软轿之上,隔着朦胧的纱幔,姜忘并看不清他神色。
“他还活着吗?”注视着宁王,姜忘很直接地问道。
“死了,”站在姜忘身后,鬼修也很诚实地答道,“为你而死啊,折兰尊,他可没有阿英那样的好命。”
说着,鬼修将一道鬼气打入姜忘体内。
这次不是为了折磨,而是短暂地为姜忘提供了神识。
“看清了吗?”鬼修满是恶意道。
杜府之外,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官兵里,竟无一个活人,全都是阴兵。
“……”唇畔仍沾着艳红的血,姜忘一言不发地立在原地,直至鬼修把他拉进一软轿中。
轿子很大,鬼修偏要和姜忘挨在一起。
似乎是感受到了仙者不同以往的情绪,鬼修冰冷的手背抚过姜忘面颊,语气十分雀跃道:“别急,念之,你马上就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姜忘闭上眼,仍旧沉默。
他身旁,鬼修忽而抬起手。
霎时间,黑雾弥漫,阴气四溢,所有软轿与阴兵皆一瞬消失。
一阵风过,树叶婆娑作响,杜府之外一片空荡。
姜忘再睁眼时,已经到了另一个地方。
应是处于幽暗昏冥的地下,此地极阴极湿,冰冷瘆骨。
壁上凝结有水珠,跌入水潭,发出轻微的响动,诡异至极。
滴答、滴答——
鬼修拽着地狱链,一步步地把姜忘拉至一方水潭之中。
水潭并不深,只堪堪莫过一半小腿。于鬼修而言,水潭与普通的水无异,但对姜忘来说,却宛如蚀骨剧毒,每一步都好似踩在刀尖利刃上般,奇痛无比。
他踉踉跄跄地跟在鬼修身后,几度差点跌倒,又自己站稳,好半天,才磕磕绊绊地被鬼修拉到了水潭中心。
足尖碰到了阻碍,姜忘看不见,不知前方有什么。
正此时,鬼修忽而松开了铁链,无比恶劣地一推。
他力度极大,姜忘猛地被他推倒,摔了下去。
刹那间,剧痛袭身,有什么东西蜿蜒着攀上了仙者的身体,阴冷瘆魂,牢牢捆缚。
他看不清,鬼修却看得一清二楚。
水潭中心,是一座纯黑莲台。只不过莲台之上是一层更纯粹更浓郁的阴水,姜忘正是跌进那滩阴水里,被同样纯黑的阴水绳牢牢捆缚。
衣衫湿透,鬓发散乱,纯白的仙者无力地侧趴在纯黑莲台之上,一动不动,苍白虚弱,垂眸忍痛。
着实狼狈不堪的一幕,也着实让……恶鬼兴奋。
踏上莲台,鬼修好心地将姜忘扶起,又好心地替他整理了一下散乱的湿发。
接着,他抬起苍白若死人的手。
黑暗中顿时燃起丛丛鬼火莲花,莹莹俏俏地悬在半空,好似璀璨星河一般铺陈流泻开来。
此情此景,若无视莲花上的狰狞鬼脸,倒称得上瑰丽壮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