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齐白子,楼下有人找!”
午饭时间刚过,一声巨吼传进宿舍中,饶是齐白子戴着耳机,也没抵挡住宿管阿姨那从一楼发出、极具穿透力的嗓音。
横桌对面正吃饭的两位室友自然也听见了,用眼神对视一下,然后默默拿出手机开始线上交流。
齐白子忽视了她们别有深意的沉默,摘下耳机起身下楼。
来找她的是个中年男人,皮肤黝黑,头发斑白,四十多岁的样子。因为进不去女寝,只好在楼跟下边躲烈日。
齐白子出楼门后一转头,正好瞧见男人掏出一盒烟,她走过去,黑着脸将烟夺下:“舅舅,学校里禁烟。”
男人一愣,有些尴尬地摸了下脑袋:“忘了,忘了。”
齐白子看了看手中沙白色的烟盒,抿一抿唇。她不抽烟,但高考完那年她在小卖铺兼过职,对这种烟有印象,超不过六块钱去。
“不是戒了么?”把烟还给舅舅,齐白子抱起胳膊故作轻松,“忘了之前你买烟被发现,舅妈罚你跪搓衣板?”
“这是工友给的。”男人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把烟揣起来,“小白,你可不能跟你舅妈告状,她才刚好转一点,可不能再生气了。”
“舅妈好转了?等我忙完这阵去看她......”
“不用,不用!”
连声拒绝过后,两人都沉默了。看着齐白子不太自然的神情,男人揉了揉脸,叹一口气:“我这次来,是跟你道歉来的。”
“你舅妈说得对,你母亲刚去世,你又是一个还没进入社会的学生,孤苦无靠,我不该逼你还钱......”
“舅舅。”齐白子叫了一声。
男人抬起眼看她:“我和你舅妈商量过了,这病不治了。别最后弄得跟你妈妈一样,钱花了,人也......”
“你这是想让表妹记恨死我!”齐白子高声打断。
无声片刻,齐白子开口,“你们该治治,费用问题......就按上次说的,一个月一万,两年还清。”
男人沉默,半晌后从右边口袋里掏出两块巧克力,递到外甥女手上:“你别为了省钱不吃饭......有多少是多少吧。”
攥着那两块变软的巧克力上楼,齐白子只觉全身发烫,不知道是不是在外待久了热的。
在眼泪流出之前,她跑进水房里洗了一把脸。逐渐的,那种酸涩、激动的感觉随着水分蒸发一同消失了。
齐白子抬头看镜子,眼尾还有些泛红,好在鬓边的刘海还能抵挡一二,不至于让人一眼就看出她哭过。
中午水房人不多,大家吃完饭要么睡觉,要么去图书馆备战考研,还有一些已经在宿舍里换衣服打扮起来,准备应对下午的校园招聘会。
这是最后一轮招聘会了,卡着劳动节假期前的最后一周,春招即将结束。母亲离世又赶上舅妈查出脑瘤,齐白子错过了前两个月的几次校招机会。
好在她们学校还算不错,在国内大学里名列前茅,院里对学生就业问题也很关心,特意为齐白子这样因故请假的学生多准备了一轮招聘会。
回到宿舍,两个室友李怡、郑晓晓已经换上了正装。原本宿舍有六个人,都是一个专业的,毕业答辩前没课,已经工作的工作,回家的回家。除了齐白子,只剩下这二位。
她们倒不是错过了校招,而是早早就进入了实习。只是没想到遇到骗子公司,白干了小半年不说,在某个清晨二人结伴去公司的路上,收到了公司解散的消息,因而实习证明差点都没拿到手。
于是她们“陪”齐白子熬到了现在。
齐白子跟这二位关系一般,四年来除了必要交流以外都没怎么说过话,一个是因为她看起来吊儿郎当,总戴着个头戴式耳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还有一个原因,恐怕就有些复杂和误会了。
齐白子和另外三个室友一样,是本地人,虽然家庭条件一般,但在母亲生病前两年她还是过得比较自由的,基本上是逢假就回家,有空就兼职。
偶尔宿舍组局吃饭,齐白子也不参加,但是那两个外地室友分明见过她和另外三个本地室友一起吃饭,于是“齐白子排外”这样的传言就在宿舍里小幅度的弥漫开来。
当然不是,只是那几次吃饭她刚好都有兼职。
本地室友自然不太在乎这方面,跟齐白子该玩玩该闹闹,但是避免不了有人多心。
现在她们三个不在,齐白子在宿舍里,一天也说不了一句话。
宿舍里没有全身镜,最大的镜子在水房,两位室友又补了个妆,结伴去对镜整理一番。
回来后她们发现自己的书桌上分别多了一块巧克力。
相互看了看,最终她们把目光定格在角落里的上铺。
李怡往前跨了一步,隔着帘子敲了下栏杆:“小白,是你给的巧克力吗?”
齐白子刚换好去校招会的衣服,一套简单的休闲装。
她拉开帘子,对二人说:“我舅舅带给我的,你们也有份。”
李怡看了郑晓晓一眼,郑晓晓没说话,李怡咳了一声,问:“等下校招会你去吗?”
齐白子:“去。”
“那......那一起去吧。”郑晓晓这时候才搭话,脸上表情有点不自然。说完,她飞速拆开包装把巧克力塞进嘴里,然后朝齐白子笑了笑。
下一秒,齐白子就被两人从床上拽下来按在椅子上,李怡很自来熟地解开了她随便扎起、只有手指长的头发,拿出了卷发棒。
“校招就是要看精神面貌的,你得打扮成熟、专业点,要不然那些人连你的简历都不要。”
“是啊。”郑晓晓也没闲着,拿出才拆封的裸粉色口红,往齐白子唇上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