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分明是在暗讽香漓周旋于皓祯与君溟之间,不守妇道。
席间顿时哗然。锦欢气得攥紧拳头,正要开口,却被香漓轻轻按住手腕。
只见香漓神色未变,只微微抬眸,月光映着她清冷的眉眼。她唇角微扬,缓声道:“月本无心照沟渠,奈何沟渠自多情。清辉遍洒千山雪,何曾独为一人明?”
林悦颜脸色骤变,手中团扇"啪"地合上:“你!”
香漓却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林小姐与其关心他人,不如——”她眸光一转,“管好自己窗前月,莫教清辉照他人。”
“噗嗤——”锦欢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连忙用袖子掩住嘴。
林悦颜面红耳赤,羞恼交加,却偏偏无言以对。她喜欢君溟的事,京中不少人都知道,可君溟对她始终冷淡。如今被香漓当众戳破,简直无地自容。
陆仪华适时开口:“慕小姐好诗。”她笑意温婉,却暗含警告,“诗会本是雅事,诸位莫要失了分寸。”
诗会散后,暮色为陆府飞檐镀上金辉。锦欢攥着香漓手腕,裙裾扫过满地落花。陆仪华适时从游廊转出,月白裙裾染着蔷薇香,笑引二人往竹林深处:“西院晚香玉正盛,适合说些体己话。”
青瓦小筑前,香漓猛地抽回手,杏眼含嗔:“公主殿下终于肯赏脸同我说话了?”
锦欢指尖绞着丝帕,耳垂泛红:“对不起嘛,我……我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你。”
香漓气得跺脚,木屐踩碎满地夕阳:“你竟能为了个男子将我丢在一旁!”
锦欢愣怔片刻,忽而轻笑出声,眼底却泛起薄雾:“原来你都知道了……”
香漓别过脸,发间银铃随着动作轻晃,在寂静里荡出细碎声响:“你为何偏偏喜欢五皇子?”
“因为皇兄对我很好啊。”
“我也对你很好啊。”
“……这不一样。”锦欢睫毛轻颤,碎影落在泛着胭脂色的脸颊,“好吧,其实皇兄一直待我好,但从前并无特别感受。直到那夜……”锦欢望着天边渐沉的晚霞,睫毛在脸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夜色如墨,他的眼眸却明亮如星。”
香漓蹙着眉,满脸不解:“就因为这个?”
“那你说,君溟为何独独对你动了心?”锦欢歪着头,忽然狡黠地眨眨眼。
“不过是日日相伴,生出了羁绊。”香漓无意识揪着腰间流苏,绒穗在指尖绕出又解开,“人情不就像酿酒,日子久了自然醇厚。”
“榆木脑袋!”锦欢又好气又好笑,“平日里的机灵劲儿都跑哪儿去了?”
“什么啊,你是在骂我吗?”香漓佯怒地瞪她,眼底却藏不住困惑。
“这是关心你!真替君溟感到头疼。”锦欢收了笑意,神色变得认真,“心悦皇兄确实苦,可他赠予我的每分暖意,都足够我熬过漫漫长夜。”她忽然握住香漓的手,“更何况,他要娶的是你,我只会替他高兴。”
香漓欲言又止:“这也未必……”
锦欢屈指轻刮她鼻尖,夕阳的余晖在两人相触的指尖流淌:“若说这世间有完人,必定是你这般模样。皇兄若能娶你,才是天大的福气。”
可她忽然攥紧裙摆,眼神变得决然:“香漓,我今日要向皇兄表明心迹。”
“你明知不会有结果!”香漓慌忙抓住她手腕,“为何自讨苦吃?”
“我不要结果,只求不辜负这份心意。”锦欢望向暮色渐浓的天际,晚风卷起鬓边碎发,“你有没有过那种感觉?明知会输,却还是想赌一把?”
“我……”
香漓可没有那个胆子,在天界,她被众仙捧在掌心,从未经历过感情的惊涛骇浪。但下凡历劫需直面无常,天道无情,凡人寿短,爱了就会痛。
若爱必带来伤痛……不如不爱。
正因如此,她抽去了情丝,无情则无伤。
“我并不奢求赢,而是……不想连下注的资格都放弃。我不想将来某日回想起来,后悔自己连试都不敢试。”锦欢眼底跳动着炽热的火光,“痛又何妨?痛过,才算真正活过。”
晚风穿堂而过,卷起锦欢鬓边碎发。香漓望着锦欢眼中跳动的火光,忽然觉得她美得惊心动魄——那是飞蛾扑火般的决绝,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
“看什么呢?”锦欢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觉得……你此刻很美。”香漓轻声道。
锦欢展颜一笑,梨涡浅浅:“要是我哭着跑回来,你可要好好安慰我!”
这一刻,香漓忽然明白,自己是个多么懦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