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永远都这样,心软,脆弱,矛盾。
可是游乐场里人太多了,宋虞不喜欢牵着她的手,司仲夏跌跌撞撞,没一会儿就愣神地在人堆里张望。
她瞥到熟悉的背影,着慌地大声喊着“妈妈”,但那个身影始终没有回头。
她不知道宋虞在哪里,就乖乖地躲在一个卖棉花糖的小摊贩后边等着。
从正午等到日落,从心脏温热到浑身僵冷。司仲夏迷茫地抱住自己的膝盖,望着黑夜里连绵的星光不知所措。
最后,她听到了家里佣人许姨的叫声,才如知觉回流般,唤清自己的意识。
许姨说司仲夏是玩得太入迷了就不小心走丢了。后来很多年,司仲夏后知后觉意识到。
宋虞那个时候,可能本来就是想丢掉她的。
只是她太天真,总是笨拙又愚蠢地对最讨厌自己的人示好。
以为温顺,能乞讨来他人的爱。
到头来,不过是徒劳一场。
思绪中断,司仲夏敛回视线,身前忽而洒下一片阴影。隔着顶上斑驳灿烂的阳光,司仲夏睫毛轻轻一动,抬眼望过去。
刚刚那头大白熊正立在身侧,无声地凝望着她。未了,递过来一只蓝色的气球。
司仲夏有些不知所措,嘴角半抿起,接过了气球:“……谢谢。”
“这个要多少钱啊?”不想白白接受好意,司仲夏准备翻挎包掏零钱。
大白熊没有说话,只是向她摆了摆手,接着走入如海潮的人堆里,被其他小孩子一拥而上,再次围堵住。
陈立青回来的时候,看到她手里拎着个气球,禁不住笑着调侃:“还说自己不幼稚。”
司仲夏本来想辩解,但是她觉得就算她解释了,陈立青可能也不会当回事,索性默认了。
两个人逛逛停停,到缎带般绮丽的晚霞一丝丝被天际湮没,司仲夏发现了抓娃娃机里躺着的一个大型兔子。
她顿住脚步,竟难得揪紧了陈立青的衣角,眉眼带着几分雀跃:“陈立青,我想要那个。”
陈立青循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嘴角挑起来一个笑:“这是你包上挂的那个?这么喜欢啊。行,我换几个币。”
陈立青换了一百个币,一共二十五次抓捕机会。然而他接连不断地投币,最终大兔子也只会软趴趴地被机械爪子丢下去。
只剩最后八个币。陈立青啧了声,打算再去那边换点币的时候,手机来电了。
“了了,等我一会儿。”陈立青走到外边接电话。
来电人是圈子里一个朋友,魏羿。
“陈哥,在哪呢,好不容易今天有空了,不过来和兄弟们聚一下?桌球就缺你了。”
陈立青半靠在墙边,听到话,嘴角带上漫不经心的笑:“陪我准女朋友逛游乐场呢。”
“准女朋友?这是势在必得啊?好啊,果然你一个仲夏妹妹胜过咱们一帮兄弟是吧。得,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那头顿了顿,“哦,对了陈哥,钟南亮那臭小子又转回六中了。”
陈立青表情淡了淡:“怎么又回来了?他爸的回来找打?”
陈立青和圈子里的人关系都不错,左右能称兄道弟。但是也总有人不会服气,钟南亮就是这么一个。
初中那会儿,陈立青和钟南亮两拨人因为占球场起了冲突。并不是贸然发生,钟南亮的对象跟魏羿纠缠不清,差点打起来的时候,陈立青出来平息了下。
钟南亮平时就看陈立青耍风头不顺眼,怨怼已久,陈立青本身也不是个脾气太好的。他们几人偶尔碰见几乎是反复地在火药桶上摩擦。
所以说是积重难返,终于爆发,占球场不过是个导火线。年轻气盛的小男生,一点就炸,当即扭打在一起。
钟南亮那伙被揍得落花流水。即便输给了陈立青,他的嘴也依然又快又臭地骂了陈立青这边人一整圈。
尽管听说钟南亮被他爸教训一顿,中考去了隔壁职高,两方的积怨也没消解半点。不知道怎么的,高三下半年,钟南亮又突然转到临城六中了。
总之,这家伙回来,也存了心让他们不得安生的。到六中的那天,就大言不惭地宣誓叫陈立青走着瞧。
面对这无异于战书的挑衅,陈立青稍稍眯眼:“告诉他,他敢再整什么,我就给他搞死里去。”
……
司仲夏尝试用剩下的币夹了夹,毫无悬念地以失败告终。
陈立青回来了。他看了眼手机时间,声音里略带些懒洋洋的笑意,用称得上是温柔的语气,催促司仲夏:“了了,时间不早了,先去吃饭,晚点我们去坐摩天轮。”
司仲夏犹豫的片刻,陈立青已经抓着她的手往别处去了。她回眸远远望了那只兔子玩偶一眼,心想。
算了,她要陈立青送的那一个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