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毛几人持刀护着景序昭。
池楚浠泪眼婆娑,她竟才知道人世间有此等离别,连哭都来不及哭。
“出去。”
景序昭推了一把。
池楚浠猛然拽住景序昭的腰带,将一块金子做的饰品塞给他。
身子往后猛地跌落,季沐风把人拉了回去。
池楚浠眼看着人群将景序昭淹没,场面再度混乱。
“阿兄!若你能活着出去,便把这金子做的同心锁当了,有了钱就一定可以把日子过好……”
池楚浠知道,自己的声音他没能听见,就连季沐风也没能听清。
季沐风一心顾着带走池楚浠,匆忙从战场撤离。
拿着公主府的手令就没人敢为难他,他带着池楚浠策马逃出丹水。
池楚浠一介弱女子,力气不如男人,季沐风能一手将她扔到马背上。
朦胧的雨雾中,血水与雨水混在一道。
“季郎,你哪来的公主手令,你为何知道我在此处……”
“公主手令是贵人帮我求来的,我来寻了你两次,自然知道你被困丹水。”
池楚浠脑袋有些昏沉。
她是逃离了,可那些难民呢,阿兄呢?
她被季沐风束缚着,一直奔向沙洲的方向。
还未踏上满是泥泞的远洲路就有马车来接她了,是季沐风安排的。
她感到疲惫不堪,甚至没有力气说话,只靠在马车里缓缓闭上眼睛。
迷糊中,她听见季沐风说:“池主簿曾对我有恩,他下葬时我在他坟前说过要护你一世周全,楚浠,你随我去长安吧。”
池楚浠陷入了沉睡,眼皮沉重得怎么都抬不起来。
刀光血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
夜里寅正时分,池楚浠睡得很不安稳,一双手掌紧紧攥住床单,呼吸有些困难。
景序昭睡眠浅,早已被她的动静惊醒,他起身,点亮了烛火。
池楚浠眉头皱得很深,面色苍白,呼吸不顺。
景序昭伸手在她脸颊轻拍:“醒醒,池楚浠。”
喊了几次,池楚浠猛然从梦里回神,一睁开眼便看见了景序昭。
一时间有些恍惚,现实和梦境好像混淆了。
她小声道:“做噩梦了,梦见你们都被官兵砍杀……”
景序昭看似轻松地笑了声:“两年过去了,还做噩梦呢,在长安的太平日子还没能抚平你的创伤么。”
池楚浠道:“故地重游,难免会记起,抱歉,阿兄,吵醒你了。”
“无碍,天快亮了。”景序昭道。
兄妹出门在外赶路不便,住宿处紧缺时歇在一处也是常事,不过就是和衣而眠,找个地方躺一躺罢了,在偏僻的邸舍这些事无人过问,更无人在意。
此时,池楚浠看着坐在自己床边的景序昭忽然怔了怔,她与景序昭不是真兄妹。
不过这又如何呢,她既不是大家闺秀,也身无婚约,她想怎么样便怎么样。
大晟朝向来民风开放,女子亦可做女官,她与景序昭走得近又关旁人何事。
若说季沐风是她的恩人,那景序昭便是她的盟友。
对待盟友,自当亲近坦诚,就像当年在丹水彼此依靠一样。
池楚浠揉了揉太阳穴,缓缓道:“阿兄的师父如今在何处啊?”
景序昭道:“云游去了,当年把我送回司空府就走了,期间回来看过我一次,我已写信告诉他我来了苍山,兴许他会过来看看。”
池楚浠嗯了一声:“天一亮就回公廨吧。”
池楚浠下床,简单收拾行李。
当年她从丹水逃出去后去了长安,却在长安偶遇了景序昭,彼时他已恢复了景家嫡系子孙的身份,她从景序昭口中得知了丹水流民暴动的后续。
官兵杀了许多人,但难民们也逃了不少。
疫病并不难治,并未造成大范围传播。
朝廷便换掉了西庄县令与沙洲长史,算是给老百姓一个交代。
一早,几人便押着窃贼回公廨。
刚到公廨,就看见一位小娘子在堂下呈报案情。
县令道:“容九娘,你继续说啊,本官听着呢。”
容九娘抬手指向两个窃贼:“我说的便是他们二人,宝田负责偷盗,宝山负责望风,近一个多月来,丢的那些东西全是他二人偷的,请县令把他们下狱。”
余县尉嘿嘿一笑:“还真是让景县丞给抓准了,一个没跑。”
小花和铁耀扣着两人,让他们跪在堂下。
宝田看了容九娘一眼,赶紧辩解道:“这位小娘子胡说呢,我就只偷了一支簪子,其他的东西可不准赖我们身上。”
铁耀都给气笑了,对县令道:“可不止那一支簪子,我们都打听过了,宝田宝山二人在丹水市场出售了许多东西,失窃名录上的能对上一大半,剩下的肯定藏起来了,或者卖到了别处。”
县令:“容九娘,你既然知道为何现在才来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