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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明珠有泪(前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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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帷马车走在铺着砖石的道上,日头初升,金灿灿的光芒之下,淮安城的城门越来越近。

清晨的宁静被盘查的士兵撕碎,冯忆有些厌烦,抬手阖上窗,把玩手里拇指粗细的玉印。

这是旧时兄长刻来送她的,上头有她的小字,她历来只在写家书时用。

她近日总做梦,梦里头樱花满树、笑声欢快,仿佛又回到了在父母膝下承欢的时光,梦醒时对着残月时,朦朦胧胧中,总觉得自己快要离开淮安了。

这是她嫁到淮安的第十四个年头,她快要三十岁了。

嫁给一个冷漠嗜杀的丈夫,说不怨是假的,她六年前就已经捱不住了。

可当她在栖霞山的雨水里泡了一天一夜,贺翼跳到猎坑里,托着她的双腿,把她的口鼻举到水面上时,她又觉得,也不是不能再捱一下的。

这倒不是说她又对贺翼产生了什么幻想,那时她二十三岁了,初嫁时的懵懂早被岁月消磨得干干净净。

她爱过她的丈夫的。

在十五岁时彭城的上元节,漫天烟火,少年站在月仙桥上,状似无心地一瞥,一双冷清的凤眼教她久久移不开眼睛。

他那时是陪他兄长来彭城提亲的。

她读了他在兰亭宴上作的赋,文采华茂、气势雄伟——她告诉她的父亲,她不要嫁他的哥哥,她只愿意嫁给他。

那时她还太小了,看了她父母之间的琴瑟和鸣,偷听了她养兄与族姐之间的海誓山盟,她太渴望拥有属于自己的爱情了。

却不知彼此个性相异、志趣不投是婚姻里最大的折磨。

那时,她的父亲是无人能及的一方霸主,自承袭彭城以来,带领一众将领在外征战,不仅解决了西边的屠衡和南边的赵乾这两个宿敌,更是开拓了不少新的领地,彭城一时风光无限。

可惜父亲只得兄长和她两个亲生骨肉,而他们兄妹未曾传得半分母亲远播的美貌,却继承了她安于和乐、不喜征战的品性——在这个皇室衰微、弱肉强食的时代,这不是好事。

她的丈夫是淮安贺侯的儿子,家里的第五个男孩,母亲是一个去世多年的妾室。

他少时生得斯文俊美,她有时甚至觉得他漂亮得像一个女孩子。

所以她先入为主地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同类,在他们刚成亲的那些时日,他性情太安静了,于是她没话找话,一遍一遍地告诉他:若来日父亲归天,淮安无二人的容身之所,他们大可回彭城去投靠她的父兄,自此读书泼茶,富贵安康也是一生。

可贺翼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人——他杀了他的父亲,杀光了他所有的手足,在孝期强占了他的庶母,与血脉相连的族姐厮混,夜夜笙歌。她才知道,自己嫁的是个衣冠禽兽。

还记得初嫁之时,第一回全家在花厅吃饭,那时贺翼的祖母尚在,众夫人齐齐在长辈身侧侍奉,一家子欢聚,齐刷刷地看着她这个新嫁娘。

她羞涩难当,躲在贺翼身后,与他咬耳朵:“郎君,你们家人真多呀!”

贺翼有个小侄女,是他大哥贺珏的外室所生,才五六岁,生的玉雪可爱,眉心有一点小巧的红色胎记,如同一瓣梅花,小名叫作梅儿。在她婚礼那几日梅儿的母亲不幸病故。贺翼的祖母怜惜梅儿失恃,将她接到膝下抚养。

当日梅儿听到了她与贺翼私语,小孩子心思浅,欢乐扫去了丧母的阴霾,“哎呀”了一声捂住了脸,怪声怪气道:“小婶婶要小叔叔唤夫君啦!”引得众人哄笑。

转眼这饭桌上就剩下她一人。

下雪的时候,她有时会让人在花厅摆饭,用红泥小炉温一杯酒,静静看雪覆红梅,天地一色。再没人趁她不备爬到她膝上抢她的珍珠耳坠。

若贺翼只是平庸之人,她大可以仗着母家势力求去,可他不是。

他自他们婚后跃马疆场,三月便联合彭城取得白城大捷,一举歼敌数万,尔后十数年更是未尝一败,他手下的兵将越来越多,威名传得越来越远,他早就打破了她父亲当年创下的神话。

现在更是人人都在说,贺翼取代汉室已曙光在望——她的丈夫要当皇帝了。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她的父亲老了,保护不了自己的女儿了;而她的兄长只好舞乐,无心征伐,自父亲走后,彭城老将多已归于贺氏帐下,兄长只是空有其名的彭城侯。

自然而然的,她少时对贺翼的爱恋早已转化为日复一日的恐惧,多少个午夜梦回,她看见年轻的贺翼没有停下手里的剑,锋刃一下子割断了她的喉咙。

简而言之,她嫁了名满天下之人,却也只有她自己深深地明白,这个人甚至不能称之为人,她被囚禁在淮安这座牢笼里,再也逃不出去。

因此六年前当她从栖霞山那场永无断绝的大雨中醒来时,她并没有觉得她与贺翼之间的关系会有何进展,她只是彻底心死了,也明白了——政治联姻本就无需恩爱。

她的手足无能,家族衰落,也就无需子嗣来维系关系,她只需要捱就好了,装成相敬如宾的样子,捱到她死或是贺翼厌了的那一天,保全了她的兄嫂子侄就好,毕竟只要她在淮安一天,冯氏就还是贺氏的姻亲。

其实这并不难。

在贺翼主事之后,贺家的权力重心早已不在淮安,他的内眷亲族也大多不在淮安,贺翼每年一般只在年前回来祭祖,因而她只需要在他待的三五天里,尽到一个妻子、一个主母的职责就好,而他待她十年如一日的惜字如金,就也没有多少需要虚与委蛇的地方。

而自六年前开始,这件事情就更简单了,她在雨里走了两日、又在水坑里泡了一天,一回来就大病一场,先是高热咳嗽,后来就开始吐血,大夫说她得了肺疾,可能会过给别人,她等稍微好点儿了,便就自请去山里住,自此著书品茶、修道炼丹,也自认逍遥得很。

所以说,她与贺翼这场婚事,她也并未受太大委屈,反正只要心眼够大,肯苦中作乐,旁人眼中的委屈便也不是委屈。

当年她还住城里时,族姐和府中主事的青玉夫人时而对她冷嘲热讽,暗中捉弄,可她捱过了栖霞山的那场雨,她们俩却未,她也是后来住到了山里才听侍女说,早在她昏迷时,她俩一个看破红尘做了姑子,一个突发急症一命呜呼,到底是造化弄人。

她早就不恨贺翼了。

她在山里修道,懂得了清静无为、贵生重生,与其余生活在怨怼之中,整天恨那人误她青春、摔碎她的真心,不如骑在牛背上读书饮酒,慢慢悠悠,醉在何处便眠在何处,与天地自然归为一体,醒来自有一番好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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