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萧瑾睡梦浓重之际,感到有人拿腿踢自己。
屋里一团漆黑,破桌子上点了只红蜡烛,散发着幽幽微光。
他掀起眼皮,无奈地看了眼站在身旁的凝香。
她已经穿戴整齐,发髻梳成男子样式,用一支竹簪定住,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昏黄的烛光打在脸上,目光一贯挟霜带雪。
屋里一片沉默,几人各自低头忙着穿戴梳洗,片刻后,萧瑾推开了门。
走廊上依旧黑漆漆的,雨滴顺着屋檐“啪啪”地敲在窗上。
每走一步,陈旧的木板便发出一阵嘎吱的声响,还没走出多远,便听到房间里传来一声叫骂。“给老子轻点!大清早的赶着去死呢?”
昨夜下了整晚暴雨,温度骤降,冷风嗖嗖地扫在脸上,头顶几盏灯笼跟冥灯似的,一齐晃晃荡荡,萧瑾心里发凉,抬手略微紧了下衣衫。
屋外细雨蒙蒙,几人向马车走去。
晦暗的天空中飘荡着一匹绛色的纱,仿若入画的朱丹融入水中,晕染出层层涟漪。
天蒙蒙亮,他揉了下眼睛,只见客栈顶楼一道绛色身影翩然而下,明亮的颜色点亮了这城的黯淡。
顷刻间,重物沉沉落地,溅起大片水花,暗红色的液体与积水相融,女子呆滞地睁着双眼,鲜红的血从口鼻涌出,雨水很快积满了眉骨与鼻梁交界的凹陷处。
“啊……”繁炽捂着眼,躲在了凝香身后。
恍若一道惊雷从头顶劈下,凝香浑身僵冷。
为什么?
是不是缺月的解药没有用?为什么不回来找她?
就那么爱那个小白脸吗?爱到宁愿忍受万虫咬噬之苦,分不清现实与幻觉,也不肯回头?
萧瑾摩挲着手指,半步之遥,凝香眼神失焦,愣愣地望着他。
“别哭。”萧瑾上前握住凝香颤抖的双手。凝香如梦初醒,红着眼眶后退了半步。
脊骨碎裂的剧痛让靳月从缺月引发的疯迷中清醒过来,迷蒙烟雨之中,她看到了两年前的十一。
那是个春光明媚的日子。
十一屈腿坐在角落的垫子上,擦拭短刀,低头的时候,眉眼间露出罕见的温柔。
“我刚刚遇见了个奇怪的人,在郊外。”
“他想要我的花,我不给,他就跟着我,说要带我逛上京城,你都没陪我逛过——下回你还说忙,我就去找他!”
十一脸上泛起微微的红晕,那是情窦初开的样子,如意坊里下牌的姑娘们在对恩客怀有奢望时,脸上一贯有那种表情,她懒得点破。
“月儿,你不说话,我真去找他了!”十一把刀缓缓送入刀鞘,“好嘛……我逗你的……谁要去找那种奇奇怪怪的人!”
十一在人情世故上太过迟钝,她根本不明白什么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