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在他要把我放进去之前我死死扒拉着他的手指尖叫。
我:[你要敢把我放进去我们就结交!!!]
他被我吓得收回了要将我丢进去的手,将我举到他眼前委屈巴巴地看着我问:“为什么?姐姐是对这个箱子不满意吗?”
我十分坚定的回:[不,我讨厌虫子,非常十分特别的讨厌!有虫子没我有我没虫子!!!]
“啊…但蜘蛛不都是吃虫的吗?”
我:[不,反正我不吃!]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他把那个箱子里倒得干干净净又洗了一遍,晒了一下太阳,我才满意的钻了进去选了一个角落开始结网。
“姐姐这样怕虫的话,平常以什么为生呢?”他看起来有些沮丧,“我竟一直不知道姐姐怕虫…”
[不知道也正常啦,]我安慰他,[毕竟你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嘛,加上我也没提过。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貌似不吃东西也可以活很久。]
“那我以后给姐姐带些糕点吃吧?姐姐能吃糕点么?”
然而我并不是很想吃东西,毕竟我还在饿死自己的道路上努力。
但看着他期待的目光,我默默点起了菜:[可以的话再来点肉就更好了!要煮熟的!]
“好,姐姐还喜欢吃什么?”
我把各种菜谱都报了个遍,才意犹未尽的发现,自己饿了。
其实一直都是饿的,但是之前刻意不去想,就感觉也都还好,现在把自己爱吃的都说了个遍,才后知后觉的感到自己饥肠辘辘。
好在他将我说的各种菜听过的没听过的都一一记下之后,就去御膳房为我寻吃的来。
他一下子拎了满满一大食盒,其实没必要,我这么小的体型,也吃不了什么。
我也是这样同他说的,他却粲然一笑:“没有关系,我能为姐姐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太浪费了,下次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好了,你吃的菜挑一点出来给我就行了。]
他听完眸光微闪,随即乖巧点头:“好,都听姐姐的。”
他将手指伸到我面前,让我爬上去,然后又将我挪至盛着菜的小碗中,我爬到碗中的一小块糖醋肉上,慢吞吞的吃起来。
吃起来好像和人形时吃的味道不太一样,但时日久远,我也不大确定了。
他就坐在一旁托着腮专注地看着碗里的我,不知道的人看着这情景,肯定要以为他是在盯着食物发呆了。
我吃的慢,他也不着急,滋滋有味地看着我进食,也不知道一只蜘蛛有什么好看的。
待我进食完,他又将我挪至盒中,我并不总是待盒子里,他要出门的时候我就吐出蛛丝爬上屋檐,他在的时候我便下来,爬进他捧着的盒子之中。
他睡觉也喜欢将盒子放在枕边,我觉得这样有些奇怪,但央不住他各种请求,还是败下阵来,妥协了。
要知道当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少年,睁着泪汪汪的眼睛看着你,嘴里还说:“我自小没了父母…”这样的话,真的很难忍心拒绝。
起初我还担心他会不会睡着一不小心压到我,我倒不是怕被压死,主要是怕我死了给他造成心理阴影。
好在我的担心很多余,他睡觉很警醒,起初将我放在枕边睡觉时,便是闭一会眼睛又睁眼看我一眼,确认我还好好待着后,又安心闭上眼,反复折腾。
几晚过去,他睡觉沉了不少,睡姿也依然老实,侧着身子面对着我,一动不动的,偶尔无意识的翻个身平躺,也碰不到我。
又过了两年他有了些权势,换了更大更清静的屋子,开始热衷于给我换各种盒子,有红木制的,有嵌了珍珠的,花式繁多,虽然对我来说并没什么用,但见他喜欢,我也随他去了。
如今和他五官也长开了不少,大概同自小就入宫的原因有关,看起来有些阴柔,但也是好看的。
这让我开始为他担忧,果然一日,明明是晴空万里的一天,他却浑身是血的被两个小太监扶着回来。
他躺倒在床上,也不叫小太监伺候便让他们出去,看着担忧的我还有心情笑着安慰:“还好,不过是被贵人鞭笞几下,倒没做旁的事儿。”
他这话说的让我更忧心了:[不管怎样,总该先让人提你上药才行,先将他们唤进来照顾你吧。]
“无碍,我自己来便是了。”他说着,眼睫微微颤抖着,神情有些难为情,“能请姐姐,先进盒中回避一下么?”
[好。]我依言下来,进了盒中他便将盒子盖子盖上,他为我制作的每个盒子都贴心的留了出气孔,我倒是不担心会因此憋闷。
我安心趴着,听着盒外传来的压抑不住的痛楚的喘气声。
这日的事仿佛一个开端,之后他时常带伤回来,送到屋里的赏赐越来越多,表情也日渐阴沉,只同我交谈时,还会勉力带着笑。
我在这些年的喂养下,渐渐越长越大只,我自身是很怕蜘蛛的,他大概是见惯了我,倒不怎么怕,偶尔还要我爬进盒中,他自己拿着扫帚帮我清理外面爬进来的试图占地盘的野蜘蛛。
他总是想摸摸我,我以前死活不肯,但后面他又一次带着伤回来,压抑地喘息的时候,我在他上完药将我放出盒子后,默默爬上他的手背。
很大方的同意他摸我了:[不是老想摸蜘蛛么,来吧。]
他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抚摸,我感觉背有些痒痒的,不自在的动了一下。
他霎时不敢动了,僵在那里。
我又动了动八只脚:[没事,就是感觉背后有点痒痒,你想摸就继续摸。]
他这才又一下一下的轻轻挠起来。
但到后面,即便是我这样做,也很难安慰他了。
一天深夜,他大概以为我已经睡着了,唤了我几声,见我没应,沉默了一会,才有些痛苦地小声呢喃:“姐姐,你要是真的是蜘蛛精就好了。”
我有些想哭,但蜘蛛不会流泪。
好在难熬的日子很快过去,他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得了皇帝的青眼,成了掌事,玩弄权势也日渐熟练。
即便他不曾在我面前提过那些黑暗面,力图在我面前维持温和纯粹的表象,但我也知道他手上至今沾了不少鲜血。
当初那单纯善良的小男孩终究是在这宫廷之中被吞没了。
这是好事,最起码他能够活下去,当初同他一批进来的小太监,如今也剩不下几个尚且存活于世的了。
他越爬越高,最难的日子已经过去,我却感知到自己大限将至。
我不想瞒他,有预兆的离开总归是比突如其来的离去好受一些。
几年没再流过眼泪的他那一天哭的很惨,他紧咬着嘴唇,抑制住哭音,鲜血从破口溢出,拳头也握的死紧的。
我预想过他会难过,却没料想会难过至此,连带着我也难过起来了。
[别哭啦,别太难过呀,]我轻轻柔柔安慰他,[其实我有个秘密没和你说过,我虽然不是蜘蛛精但是是人类哦,只是意外才到这个身体里的,现在我要回家啦。]
[所以你应该为我高兴才对,我不用再做蜘蛛啦。]
他这才慢慢克制住情绪,问我:“那你家在何处?”
我知道他这是想之后去寻我,可是哪怕我死后真的回家了,他也是寻不到我的。
我沉默了一会,才轻轻说:[在另一个世界,一个很遥远的国度。]
果然。他眼睛沁出泪花,又要哭起来了。
但是再怎么不情不愿,我沉睡的时间还是一日比一日长,他开始将我带在身上形影不离,有时将我藏在宽大的袖口之下,有时又让我趴在他胸前酣睡。
我知他这是不舍我,都由他去了。
很快,离开的那一天还是来了,一转眼,我也陪了他十年了,我的寿命超出我意料之内的久,但此时此刻,看着涕不成声的他又觉自己活的还是不够久。
离开之时,再多的言语也显得苍白,最后我只留了句:[好好活下去。]
但万万没想到,我狗带了之后刚从家中醒过来,正嚎啕大哭着,眼前就上演了个大变活人。
不等我作出反应,他猛地抱紧我,哽咽地说:“姐姐,这便是死后的世界么?我终于见到你了。”
这操蛋的命运终究没对我们俩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