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都取来,再有五日,雨不停便要闹大灾,到时城内外都得施饭,米面和土豆都得要。”
“那土豆该如何烹煮?”
“这便不劳你操心了。”林近野撑着脑袋,将揉成一团的信纸扔在桌上道,“去准备吧,施饭怕是早晚的事了。”
林骈走后,林近野拾起他放在桌上的大土豆,表皮上还黏着土,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全然不似今夜拌面中的绵密口感。
之后的几日,闵敏凭着自己做菜的手艺,还有闵团乖巧的性子,在楼中狠狠揽了一波人气,如今楼中上上下下的伙计看见她都是笑盈盈的。
“听说城门被灾民给围住了......”
“哎唷......真是造孽啊,这天像漏了似的,村子里的泥房子怎么扛得住啊......”
“别啰嗦了,快些将烤土豆和饭搬上车!”梁汪招呼大家伙儿一起将粮食抬上牛车。
装着粮食的木桶上都盖着油布,此时天还未亮,一群人披蓑戴笠搬着油布桶,看起来诡异极了。
“姐姐,我也想去。”闵团站在楼梯上拉着闵敏的衣摆道。
闵敏转身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你先在楼里待着,我去看看城外什么情况,要是没什么危险的话,明天就带你去,好不好?”
闵团知晓闵敏这是担心自己,于是乖巧点头,她身后的唐非也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对闵敏道:“你快些去吧,待会儿马车上没位置了,我会照顾好团团的。”
“麻烦你了。”闵敏说着,楼外传来梁汪喊她的声音,她也不再多留,拎着鞋子蹚水出了楼。
观宏州的城门很高,又沉又重的城门缓缓打开,露出城外的模糊景象。
闵敏隔着雨雾看见一堆一堆被顶起的油布,有的用竹竿撑住,有的连竹竿都没有,全凭百姓自己用手勉力撑住,大人和小孩都挨着坐在被浸湿的草席上,每个人脸上都是泥水脏污,瘦巴巴的,掩不住疲惫。
闵敏有些懵了,下雨这段日子她一直待在楼里,不缺吃食也不短用度,竟不知外面已成了这副样子......
“林府来施饭了!”
“快来啊!有吃的了!”
有眼尖的百姓先看见了城门内的牛车与马车,认出了旗子上的“林”字。
林府来施饭的消息如狂风过境般瞬间四散开来,一座座绿色的油布包纷纷“蠕动”起来,不断“吐”出人,一个个小黑点人影往城门口聚拢......
“快!将车推到棚子下面去!”梁汪大喊。
闵敏忙跟伙计们一起将车推到了城外早已搭好的施饭棚子下,百姓们瞬间将他们围了起来,手上端着缺了口的碗碟向前举,却都还算理智地没有拥挤踩踏。
“排队!都排好队!”梁汪的语气算不上和善,但格外有用,人群中有几个探头探脑的男子被他呵住,乖乖排起队来。
先前林近野说要来城外施饭时,还特地喊上了闵敏一起商议。
考虑到灾民不一定都自备碗碟,于是闵敏提议将米饭攒成饭团,土豆洗净带皮烤熟,如此一来,即便没有碗筷也可以直接用手吃。
百姓们看见一个个白白胖胖的饭团,忙都在身上擦手,生怕将白净的米饭给弄脏污了。
“这个是什么?”
闵敏将土豆递了出去,解释道:“这个叫‘土豆’,剥了皮就能吃,很顶饱的。”
百姓虽未见过土豆,但闵敏神色诚恳,又是林府的人,他们便也将信将疑地将土豆收下了。
施饭这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不易在百姓众多,容易拥挤争吵,好在梁汪一直臭着脸在旁边唱红脸。
即便如此,闵敏也在不停地从桶中拿饭团与烤土豆,还要向每一个百姓解释土豆怎么吃,忙了会儿便觉得腰酸背痛、口干舌燥......
“闵敏,下去休息,换人!”梁汪冲闵敏挥手,闵敏也不逞强,当即退开,由另一个伙计顶上。
施饭的棚子不算大,勉强能挡住风雨,闵敏靠坐在桶后休息。她反手揉了揉腰,抬头望着淅淅沥沥的雨水。
忽然眼角划过几个熟悉的身影,她转头看过去——是黄红兰一家!
“黄婆婆!”她忙起身跑出去,蓑衣都未来得及穿。
黄红兰见了闵敏,忙抬起头顶的油布腾出位置,嘴里还念叨:“你这孩子怎么在城外?”
“我跟着楼里的伙计来施饭。”闵敏钻进油布下,低头看着赵青青与赵竹,忧心问道,“村子里出事了?怎么你们也在城外?”
在另一张油布下的赵大力揽着魏水莲,愁眉苦脸道:“村子里的屋子都被淹了,我家粮食全坏了,眼下还借住在你们姐妹屋子里,可你们屋子里也没粮了,听闻今日会有人来施饭,我们才过来碰碰运气,夜里就回村去了......”
“怎么不去城里找我?”闵敏问。
赵大力叹了口气道:“你还不知道呢?城外灾民多,城门早几日便关上了,今日不是你们出来施饭,怕是还紧闭着呢!”
“闵敏姐姐,我饿......”赵青青拽了拽闵敏的衣角道。
小姑娘饿得声音都虚弱了,她与闵团年纪相仿,闵敏看着心疼,忙道:“快去排队领粮食!”说着,她抬头小声对黄红兰道,“待会儿我多拿两个饭团给您,您藏着点儿......”
黄红兰点点头,闵敏便又冲入了雨幕中。
城外泥地早被泡烂了,踩上去又软又滑,闵敏一个不注意踩中了小水坑,身子失去平衡,眼看着就要摔倒,忽然腰间环上一只有力的手臂,将她稳稳接住。
林近野将她扶稳后便撤回了手,眉宇间带着隐隐的烦躁。
“少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