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向命书,向它寄存了最后一点希望∶“你可知道,这话本里的主角是何模样?”
等了半晌不见回答,想来它是不知道的了。
李今棠闭了闭眼,只觉呼吸急促。那位少年看来毫无招架之力,不消多时便会丧命于那帮妖怪手下,而她又怎能逃得过?
若要去救他,又能有几分把握……
李今棠向外看去,少年已挣扎着起身,但赤手空拳仍不敌一众妖物,殷红衣襟刺入眼中,她不禁心一软,脑中忆起爹爹说过的话——
“爹对你们无甚要求,只期望你们日后遵从善念,多活一日,便要多向世人造一天福。”
罢了,如若不是,那便权当多救一条人命了。
反正他若死了,那帮妖物很快便能寻来,到时她也逃不掉。
更何况,这样的出场,不是主角又能是谁?
李今棠脚底发软,但一想到只要抱紧了这个大腿就能离开这回家,她忙定定神,尽力平稳呼吸,随后瞄准了那帮妖怪,手上力道一松,石子便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其中一只三眼妖的后背。
“谁偷袭我?是不是你?!”
李今棠忍住惊慌,又仔细看了一阵才知晓,那三眼妖并未发现自己,而是林中不知何时又来了两只长相相似的怪物,这两位便理所当然被当作是来争夺猎物的了。
眼看五只妖怪扭打成一团,滚到几步远都枯树后去,李今棠猫着腰快步奔出,不多时便绕到少年身旁。
她蹲下身,庆幸他的双腿尚能走动,来不及多说便把对方一边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就这么步履蹒跚地拖着他走。
没走几步,忽觉眼前金光闪动,一只形如恶犬的妖怪张牙舞爪地朝她扑来。李今棠忙往少年后背用劲一推,两人各自滚到旁侧,避开了利爪。
所幸那恶犬貌似不太机灵,扑了个空后,整个的撞倒在树旁,摊作一团。
李今棠趁势再度背起少年,发足狂奔,其余四妖察觉异样,自然不会放他们走,便一个接一个地扑上前来。
若单她一人,倒还能勉强逃脱,可眼下肩上多了一道力道,脚下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大有力不从心之感。脚底下倏地凭空拦出一截藤蔓,她闪避不及,两人同时向前卧去。
就这么一耽搁,身后的妖怪也近乎来到跟前。
而脚下那一条藤蔓弯曲盘绕,似是想把他们围住。
脑中骤然一片空白,她径直伸出手去想扯开那藤蔓,刺痛感瞬间传遍手心,只见其上生满尖刺,扎得她满手鲜血。
“割开……”
身侧人微微张口,气息微弱,但仍被她听了去。是了,方才太过害怕,竟忘了手中还攥着一柄小刀。
姑娘立时举刀刺下,每刺进一寸,便听得头顶上树妖凄惨的嚎叫。
李今棠将断裂的藤蔓握在手心,待那四妖追上来时,扬手往前挥去,四妖猝不及防被甩了个人仰马翻。
她搂住少年手臂继续逃窜,耳旁只有风声呼啸而过。
方才的山洞已待不住,现下又该何去何从?
一道滑坡骤然横在眼前,深不见底。李今棠刹住脚,往后看时妖怪还未追上,但见身后尘土弥漫,料想它们也是知道了自己的行踪。
她两手在旁边一颗大石上使劲,弄得手心通红,那石头却纹丝不动,心下一急,干脆抬脚用力往上一踹,大石果然松动,摇摇晃晃地朝着谷底滚去。
李今棠只觉双臂发软,只得附身在少年耳旁道了句∶“抱歉。”随后抓着双臂将人拖到了树后。
四妖很快追来此地,四处张望不见人影,又见谷底下一道划痕,料想这二人定是想从此处逃脱,于是想也不想便相继跳了下去。
李今棠松下口气,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已经抖得几乎握不稳刀子。
“你怎么样了?”
她将人靠在树干上,伸手去探时才惊觉此人已气若游丝。
这回李今棠反倒不觉心慌,她自幼跟着父亲和阿姊学习疗伤之术,诸如此类伤势,她也救活过不少。
察觉到少年双目微睁,她倾身将其掩住,另一手收起短匕的利刃,将刀柄塞进他手心。
“我要替你疗伤,你若觉得疼,便握紧它,不要抓伤自己。”
“别怕,我不会让你死的。”
你可是主角啊,我还等着抱大腿呢!
她轻轻移开遮在少年眼前的手,指尖凝聚起几丝幽绿,放轻力道,从少年伤痕处擦过。
所幸那妖怪留下的伤痕只是看着触目惊心,实际伤得并不深,待得片刻,他身上的伤已近乎痊愈,李今棠在他对面坐下,抬起眼时,正对上他幽深的眸子。
少年倚在树干旁,半边身子浸在阴影里。他抬手拭去唇边血迹,鲜血却从苍白的指节间淌下,于冷玉般的肤色中洇出一抹暗红。
“你看我做甚——”
话到一半,她猛然想起自己脸上的血水还未擦汗,想是吓到他了,连忙起身奔到就近的一条小河旁,双手合拢,捧起清水便往脸上抹。
她回来时,将一个盛满水的玉壶搁在他身旁。
“我方才见你身上挂着这个,就自己拿过去了,”李今棠说完觉得不对劲,忙摆摆手,补充道∶“我没用它,是给你装的水。”
少年眼皮轻抬,之后目光停留在她脸上,不动了。宛如一个做工精美却又一碰即碎的玉瓶。
明明都怕成这样了,还要来救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