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山梨推开厚重的消防门,看到眼前的景象,背脊发凉,腿一软,手一松,身体被一股力量推到楼梯间。
“啊——”
不可抑制的恐惧感占据了整个身体,身体不受控制倒在地上,耳边响起嗡嗡嗡的声音,视线里的窗户模糊,黄色的月亮弥漫晕开,仅存的一点意识被四周蔓延的黑暗侵蚀。
“田山梨……”
“田山梨,醒醒……”
有人在叫她,声音由远及近。
好像有人在掐她的人中。
眼皮像被胶水黏连般艰难撑开,睫毛缝隙漏进刺眼的白光,她下意识抬手遮挡,手背触碰到额头有些黏腻,逐渐看清光晕下的手指。
呼,还活着……
若有若无的香味钻入鼻腔,说不上来的熟悉感,仔细闻了闻。
这是哪……
一张脸突然闯入视线,逆着光,声音冰冷。
“田山梨,你为什么大半夜来这里。”
心脏猛然一跳,撑着身体的手一滑,后脑勺在地面发出闷声。
这下,晕乎乎的脑袋全醒了。
晕倒前的种种如海浪拍打在脑门上,各种情绪一齐冲上天灵盖。
“巫,润,禾。”
巫润禾蹲下身子跟她平视,投去探询的眼神,但眉头紧蹙,表情漠然,看起来并不高兴。
有太多委屈太多无语,田山梨一时之间不知从何宣泄,又不敢朝他发火,鼓着腮帮子瞪着他。
她废了半条命爬到36楼可不是看一张臭脸的。
等等……36楼……
晕倒前的画面一闪而过——
清冷的月光透过三面落地窗玻璃,洒在屋内,照出灵堂的模样。
恐惧不安占据了所有情绪,她咽了咽口水,环顾四周。
白……白帘。
花……花圈。
大大的……“奠”。
黄色的棺、棺材!!
案桌上插了燃尽的香烛,这就是她清醒时闻到的味道。
“这是,叔叔的……”
话说出口,她就意识到不对劲。
她应该叫……公公?
“这是我的,你为什么过来?”
巫润禾见她站稳了,放开手,垂下眼皮质问。
田山梨差点一个踉跄。
这是巫润禾的灵堂?虽然比她十岁,但现代人类的寿命不止三十年这么短吧。
对了,之前听说过巫润禾命不好的传言,早年丧母丧兄丧父,是个克命之人。
不过,不应该是克亲近之人的命吗,还有克自己的?
还是说巫家有基因病,不能活太久那种。
不过这些都不关她的事,他们不是真夫妻,也不是真人。
或许是有巫润禾在,又或许是开着灯,又或是这里没有尸体,又或是她不是第一次置身灵堂。
总之,今晚的所有经历过看过的恐惧,已经消失殆尽。
她想得出神,完全忽略了巫润禾后面的话。
重新环顾一番,视线对上那道阴冷的眼神时,心虚地快速躲避。
还好巫润禾没有读心术,不然他听到自己蛐蛐他的那些话,大概是不能活着走出灵堂了。
“田山梨,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同样的话我不会问第三遍。”
“有!”她站好,看向巫润禾不耐烦的脸,想起来被自己忽略的话,“是何……”
算了,老实说吧。
她才不替何助理背锅。
“是何助理教唆我来的,他说今天对你很特殊,拜托我来陪你。”
理直气壮的委屈,其中夹杂隐藏的怒气。
就是教唆。
巫润禾周身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她是敢怒不敢言。
何助理一人做事一人当。
巫润禾默了默,看不出什么情绪,一身黑衣,双手插兜,侧身看她。
“他叫你来你就来。”
“我……”
追溯到晚上十点以前,她为什么要来?
还不是因为听了何助理的话一时心软,可怜他生日和父亲的忌日一起过,即使是三十多岁的男人也会在这个时候露出脆弱的一面,也需要有人陪在身边。
虽然她不是很合适,不过,何助理暂时找不到其他人,她看在浅薄的交情上,也愿意帮忙。
但他并没有脆弱。
她不喜欢欠人东西。
从何助理口中听到了巫润禾私下为了她做的那些事,即使不是她要求的,但别人既然为她做了,那便是做了。
爬36楼的楼梯和一晚上的陪伴,就当还了人情。
总好过,不知道哪一天,巫润禾拿着一沓厚厚的人情清单,跟她换坡坡山。
“我也想陪陪你。”这话听着有点怪,她又解释道,“何助理平时帮了我不少忙,现在我是举手之劳……”
观察到巫润禾的表情愈发冷,她顿了顿,搜肠刮肚又重新解释:“你看,连何助理都这么关心你,我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啊,我的的意思不是说你可怜。我的意思是,如果是我,如果今天的你是我,我是希望有人陪着我一起度过,就算是陌生人也可以。”
这样说,你听明白了吗?
看到他神色稍缓,她偷偷松了一口气。
“爬楼梯上来的?”巫润禾问。
她点点头,抬手一抹,发觉额头的汗已经干了,感觉隐约有些冷。
视线移向落地窗,灯光下,玻璃反光如镜子,能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抬手稍微整理鸡窝似的头发,余光看向巫润禾的身影。
他动了动,还是站在原地,只不过面向她。
田山梨微不可察挪了挪脚步,跟他拉开距离,避开视线,盯着白到发光的地板,心不在焉到了极点。
想说的话在心里盘旋了一轮又一轮,不断斟酌字眼,删除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