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无赖最近又缺钱了,天天牵着癞皮狗在大路边徘徊,遇到宵烛这种好欺负的,指不定要怎么为难。
商贩的吆喝声渐渐远去,身边行人越来越稀少。
最后,宽敞的青砖地转变成狭窄的山间小路,整条路上只剩下宵烛一人。
怀里的包子冷了,不过没关系。带回去热一热,又能解决一顿晚饭。
他今天白捡了大便宜,合该高兴才是。
人无法改变自己的出身,却能想办法调整心态。在这一点上,宵烛已然做到炉火纯青。
但可惜天公不作美。走着走着,宵烛忽然头顶一凉。
他伸手摸去,发现是几滴水落在了他头上。
下雨了……?
宵烛茫然抬头。
明明刚才都还是晴空万里的呀。
这下可坏事了。
下雨后山路会变得湿滑泥泞,他这双破草鞋陷进泥巴里,拔出来都难!
此时宵烛已经到了半山腰的位置,既没法上山,也没法再下去,属于是进退两难。
雨越下越大。
浓密阴云漫过山脊,像打翻的墨汁;沉重雨水一滴接一滴砸在宵烛鼻尖,天边传来一阵阵闷雷滚动的轰鸣。
雨水顺着衣领灌进后颈,冻得宵烛缩了缩脖子。
再淋下去恐怕会淋出病来。
最终,他心一横眼一闭,钻进了旁边的一处山洞。
先前宵烛就注意到,这条山路两侧的崖壁上有许多坑坑洼洼、深浅不一的洞穴。
附近一带人烟稀少,没人打理这些洞穴。里面灌木和荆棘肆意疯长,瞧着黑黢黢阴森森的,瘆得慌。
换作平时,宵烛绝对不敢一个人待在这种鬼地方。但眼下除了山洞,也没别处可供他避雨了,容不得挑三拣四。
天已黑透,洞穴内更是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没走几步,宵烛便背靠洞壁坐了下来,双手抱膝,将自己缩成一团。
宵烛怕冷又怕黑。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浇得他蔫头耷脑的,浑身都提不起劲儿。
他呆呆望着山洞外模糊的雨帘,想起早上出门时晾晒在院子里的腌菜,心中哀叹了一声。
雨势还在变大。
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产生了一个又一个小水洼,雨水渐渐漫出来,开始朝着干燥的地面倒灌。
宵烛坐的地方很快也被打湿了。没办法,他只得起身,继续往山洞深处挪。
若说先前还只是能见度差,到了此刻,宵烛和瞎子几乎没什么区别。
满目尽是浓稠的黑暗,他在半人高的野草丛里穿行,中途好几次差点被绊倒。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宵烛弯腰,在地上摸了根枯枝。
他把枯枝平放在掌心,随后闭眼,在心里默默念诵一段咒诀。
伴随着轻微的“呼哧”声,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宵烛分明什么都没做,那根枯枝上却凭空现出一簇星火。
接着,点点星火聚拢在一起,引燃了枯枝,山洞内的这小一方空间瞬间被照亮。
见此情景,宵烛大喜过望。
他刚才用的口诀名为引火真诀,是世间最基础的灵术之一。
此术法的使用条件非常简单。其一是要有燃烧载体,譬如干燥的枝条或布匹;其二,则是要把口诀背对,一个字都不能出错。
达成以上两个条件,哪怕施术者本身毫无灵力,也能成功引来火种。
不过宵烛今天纯粹是运气好。
来人间十几年,以前学过的那点术法皮毛早被他忘得差不多了,这引火真诀是情急之下误打误撞才背对的。
不管怎样,能用就行。
宵烛又拾了几根粗壮的枯枝,把它们打包捆扎在一起,做成一束简易火把。
火光和影子在洞壁上明灭跳跃,似水波纹般一圈一圈晃荡开来。
大雨久久不见停,横竖现在也没事干,宵烛便举着火把,开始在山洞里瞎转悠。
孰料转着转着,竟让他有了些不同寻常的发现。
这间山洞比宵烛预想中还要深许多。他走了好一会儿,仍未抵达最深处。
受光照影响,山洞里的植被由浅至深逐渐变得低矮,最后那些灌木和野草完全消失了,只剩毛茸茸的青苔,踩上去滑不溜秋的。
光看这些似乎一切还算正常。
但诡异的是……就在这片青苔地上,突兀地出现了几条长长的竖状拖痕。
拖痕还很清晰,看样子是刚产生没多久。
山洞里弥漫着腐朽潮湿的气息,其中混合着某种难闻的腥味。
有点像……血?
宵烛顿时心生警觉。
山间多猛兽,这种幽暗隐蔽的洞穴是最适合它们的藏身之所。
安全起见,还是不要再继续往里面走了,谁知道等着他的会是什么。
思及此,宵烛谨慎地转过身,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
就在这时,他的脚跟突然踢到了一个硬梆梆的东西。
……嗯?
啥玩意儿?
出于疑惑,宵烛举着火把,低头往地上望了一眼。
然而就是这么一眼,吓得他险些魂飞魄散——
他脚边躺着的那东西,不是别的,赫然是一具白森森的死人骨架!
宵烛瞪大眼睛,手指颤抖得几乎要握不住火把。
倘若他不是个哑巴,这会儿恐怕早就吓得惊叫了起来。
冷静冷静冷静……
那骸骨上没有残存的腐肉,想来这人应该已经死了很久,至少一个月。
它身边散落着一只靴子,还有几片肮脏残破的碎布,估计是此人生前的衣物。
靴子的颜色和碎布的质感令宵烛觉得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不会……撞上啥凶案现场了吧?
此地不宜久留。与眼前诡异的情状相比,山洞外的瓢泼大雨又算得了什么?
还是快逃命吧!
宵烛扔了火把,转身就跑,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但他没成功。
“哗啦——”
金属碰撞的声响回荡在空寂的山洞内,宛如鬼魅索命的前奏。
一根冰冷的铁链从后方牢牢缠住了宵烛的脖子,并且越勒越紧。宵烛呼吸不畅,又无法发声,眼看就要当场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