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二楼立在帘幕旁观望。
陈肆主拨开了围观的人群,只见一位高冠博带的士人仰躺于地,面色青白如鬼,唇边白沫汩汩溢出,十指痉挛般蜷曲着,深陷在手掌里。
姜宁离得有些远,她张望着细细看了去,那士人面色凹陷,表情却似笑非笑,带着扭曲般的快乐,手边还散落着一颗丹药。
是寒食丹。
姜宁瞳孔一缩,她的手指不自觉地紧紧抓住帘幕,震惊不已。
可是……寒食丹怎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寒食丹服后浑身燥热,需以冷水浴发散药性,但眼前之人症状却截然不同……
“速速取冷水来!”肆主高声呼喝。
肆主已然打算死马当活马医。
已经被吓傻了的书童,“哎哎”了两声,跌跌撞撞提来了装满冷水的木桶。
可水还未泼下,那士人突然浑身剧颤,随即猛地呕出一大口黑血,溅在地上,触目惊心。
周遭士人哗然退散,惊得二楼雅间们的女郎们纷纷惊呼。
陈肆主大着胆子向前探了探此人的鼻息,默了半晌后,摇了摇头。
看样子已无药可救。
姜宁抬眼扫视,只见数名宽袍大袖的士人远远站着,或皱眉掩鼻,或交头接耳。
只听得一旁雅间的一位士人见状,似乎已经见怪不怪,啧啧了两声后,窃窃私语道:“未曾想这云天师所练寒食丹功效这般霸道,短短数日,已有好几人如此。”
云天师?
姜宁好似在哪里听到过。张太后一派把持朝政时,十分推崇天师教,那云天师似乎是此前侍奉张太后左右的红人。
另一位士人摇头却又向往道:“听说服用一粒便可达到普通寒食丹五倍之效,却能体会羽化而登仙之感。这新炼制的寒食丹在世家大族中颇为流行,咱们这般身份倒是一丹难求。他倒是乐极生悲了。”
那名士人指了指已倒在地上的人,语气中似乎只有着对得不到寒食丹的惋惜,并没有对于这般下场的敬畏。
目前在世家大族中流行?
姜宁咬唇,她倒是未曾听闻,她有些担心母亲。
楼下的吵闹依然继续着,那陈肆主早已顾不上姜宁,望着此情此景长吁短叹。
姜宁心中焦急,害怕母亲也变成这般模样。
她不想身边人再有什么闪失。
姜宁望了一眼书肆的纷扰,带着阿箬离去。可正当姜宁要上马车时,却被一个粗犷的声音叫住。
“嫂嫂,你怎么在这?”
嗯?
嫂嫂?
什么嫂嫂?
姜宁呆住,她转头望去,只见一张麦色的脸庞,正憨厚的笑着。
姜宁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那壮士玄甲赤帻,看样子出自护卫京城安全的虎贲郎。
姜宁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她思忖了一番,似乎在哪里见过此人,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姜宁迟疑,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人似乎看出了姜宁的迟疑。
那虎贲郎挠了挠头,憨憨一笑,作揖行礼:“嫂嫂,您不记得我了。在下石原,两年前与谢将军一同见过您,还尝过您做的糕点。”
姜宁的面庞闪过一丝不自然。
当年谢成昀为下等宿卫,姜宁去寻他时,倒是见过几次他的同僚。那些宿卫多出身微寒,性格大大咧咧,经常打趣她与谢成昀。
谢成昀面对打趣,只是勾勾唇角,并不多做解释。
如今这么一说,姜宁有几分印象,怪不得会觉得这壮士。
姜宁微微颔首:“记得。”
二人寒暄了几句。
“嫂嫂,谢将军用人不拘一格,承蒙他照顾,我现下任职虎贲郎,也负责守卫丞相府的安危。”石原提起谢成昀,麦色的面庞流露出崇拜之色。
姜宁笑了笑:“倒是恭喜石虎贲了。”
石原摆摆手:“嫂嫂客气作甚。您有什么事,随时来丞相府寻我,方便得很呢。”
姜宁想了想昨日阿箬被丞相府侍卫为难盘问的模样,心中一松。
如此,倒是一件好事。
只是……石原此刻仍然喋喋不休地喊着“嫂嫂”,憨憨地笑着。
这称呼令姜宁有些尴尬,她忍不住出言提醒:“石虎贲唤我女郎罢。”
石原不解的挠头:“啊?那您与谢将军什么时候成婚?我何时能唤您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