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从未察觉过,侯府的回廊竟是这般幽长。
姜宁头也不回地向前走,脚步落在回廊的青石砖上,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
她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
她怕,她怕极了。
若是未收到信前,姜宁应当是会松了一口气。
可如今,姜宁一想到信上字字句句,又一想到谢成昀的名字,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怎么办?
怎么办?
她想逃离侯府,逃离谢成昀的报复。
可是她能逃去哪里?
姜宁觉得天旋地转,茫茫然间回到院子中,额头上已布满细细的汗珠。
未及站定,却见得阿箬迎了上来,语气匆匆:“女郎,徐家来人了,听说欲拜会侯爷和侯夫人。因侯爷方才有事,便先去了夫人院中等待。未曾听说所为何事,只见得那徐家阿媪面带喜色。”
徐家来人?面带喜色?
姜宁忽然回忆起徐元青的话。
“既然女郎无异议,某不日便回临州。”
姜宁反应过来,看来徐家人已接到了徐元青的消息。
可如今,父亲已打算将自己与谢成昀绑在一起,恐怕即使徐家人拜会了父亲,此事也难以如愿了。
姜宁若嫁给徐元青,对于汝南侯府脱离贪墨案的漩涡,未能有助力,父亲断然不会同意。
带着一丝热意的风,卷着残花吹拂着姜宁的面,发丝荡在唇边,痒痒的。
这残花随风飘摇,最终零落成泥碾作尘,平白教人碾碎。
自己便如这残花一般,不过是任人摆布。
姜宁望着那残花,思量片刻,忽然有了打算。
姜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阿箬吩咐道:“阿箬,我去寻阿娘,你替我简单收拾几件衣裳。”
阿箬愣住:“女郎?”
姜宁扯出一抹笑容:“阿娘多年未曾回得临州,估摸徐家人是为得接阿娘回去看看,你照我说的做便是。”
姜宁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只觉得发干发涩。她进屋寻了一面小铜镜,镜中女子美得不可方物,看上去却有些憔悴。
姜宁寻了艳丽的口脂涂在唇上,衬得面上有了几分血色。
来到徐思蓉的院落,只见她正与一干瘦的老妇人闲谈,眼神中透露着欣喜。
见到姜宁前来,连忙招了招手:“阿宁,这是徐家大夫人身边的陈媪。”
陈媪见到姜宁面露惊诧,连连称赞道:“女郎果然如传闻般甚美。”
姜宁歉然:“徐媪谬赞了。”
“阿宁,陈媪此番前来为的是拜会侯爷夫人。”徐思蓉面带笑意,挽着姜宁,“此次虽不是正经定下,但总要侯爷点头,才好接着进行了六礼。”
陈媪满面堆笑,连连点头称是:“我家大郎君已候在驿馆,不过他身子不适,今日不便拜会。”
陈媪有些尴尬,去瞟姜宁和徐思蓉的神色。
徐元青身子不好,是众人皆知的事实,可未来夫君如此,不知姜宁是否会有别的想法。
“阿娘,临州是否如传闻般如仙境?”姜宁沉默了片刻后开口。
徐思蓉微愣,少女时期的记忆涌来,烟雨楼台与湖水,她噙着一抹笑点头:“自是如此。”
姜宁抬头看着徐思蓉:“阿娘,我想先往临州看看。”
徐思蓉与陈媪对视一眼,她冷下神情:“阿宁这是何意?”
姜宁看了一眼陈媪,以扇掩面,止住了话头。
徐思蓉对陈媪说:“陈媪舟车劳顿,又陪我说了一会子话,不如先去暖阁休息片刻,吃些茶水果子。”
陈媪意会,行礼告退,随着侍女下去了。
“阿宁,你要作甚?”徐思蓉冷声,突然激动起来,“你不愿意?你后悔了?”
姜宁看着阿娘的面容,一字一顿地说道:“阿娘,背井离乡我是怕的。阿娘来建州城多年,却一直想念临州,我想先去临州看看,回来后再行下六礼。”
姜宁最终没有选择告诉母亲。
如今不管是汝南侯父亲,亦或者是谢成昀,都已然是死局。
她只能选择逃离。
而徐家目前是最好的选择。
先到了临州,再徐徐图之,总归好过在侯府坐以待毙。
而姜宁之所以没有告诉母亲,是害怕母亲像两年前一般,多思多忧愁,最后骗她。
姜宁看着母亲有些怒意的眸子,别过头:“阿娘有无想过,此时若徐家提起亲事,贪墨案在即,父亲那边倒是可能另有想法。”
徐思蓉静默下来,拧眉。
汝南侯一向敏锐,徐家人一提亲事,必然会察觉姜宁与徐家结亲,目的是徐老爷留下的偌大家产。
若没有卷入贪墨案,汝南侯或许不会对徐家商户的家产有过多的想法,污了汝南侯的名声。
可现如今,汝南侯府上上下下,吃穿用度不过是在苦苦支撑,许多侍人已悄悄遣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