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天潢贵胄云集的帝都相对的是一座贫民窟,两者仅仅相隔一道河。
这座贫民窟原来的名字早已无人知晓,数十年前被官方命名为“乌鸦”,上等人理所当然地认定下等人愚昧无知,贪婪成性,他们当中更容易滋生吃人的怪物,不吉利,“乌鸦”可谓是恰如其分。
尽管如此,自诩悲天悯人的上等人并未将“乌鸦贫民窟”迁移得远远的。
是以,每个生活在贫民窟的下等人皆成了上等人俯视、观赏的物件,衬托上等人尊贵、优越的小丑。
“乌鸦贫民窟”一隅长着一丛盛开的东方罂.粟,罂.粟科,罂.粟属,但因其蒴果内不含吗啡类麻醉性生物碱,而与鸦.片罂.粟不同。
花瓣呈橘红色的东方罂.粟在微风中身姿款摆,衬着过于明媚的日光,很是妖娆。
距东方罂.粟不远,孩子们三五成群地玩耍着,发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孩子们身上的衣服、鞋子纵然破旧,但都浆洗得干干净净。
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跳了一个格子后,突然停了下来,疑惑地道:“璨哥哥呢?”
“对哦,今天还没看见过璨哥哥咧。”
“据说璨哥哥昨天去市政府啦,说是要请市政府给我们学校多拨点钱。”
“多拨点钱?那午餐里是不是可以加一盒牛奶?我都好久没喝牛奶了。”
“牛奶”这两个字一出,孩子们纷纷露出了渴望的表情,甚至有个十岁的孩子不知不觉间流出了口水。
“什么是牛奶?”一个只有三岁半的小奶娃奶声奶气地问道。
“牛奶是喝的。”双马尾小女孩砸吧了一下嘴巴。
“牛奶又香又甜。”
“我听说贵族家的水龙头一打开就会流出牛奶。”
“你瞎说,明明是一打开就会流出蜂蜜。”
小奶娃又问:“什么是蜂蜜?”
“蜂蜜是……”旁边胖乎乎的小男孩正要吹嘘自己见多识广吃过蜂蜜,猝然间,震天的哭声铺天盖地地逼压过来。
在场所有的孩子都齐刷刷地朝着哭声的方向望去,扎入他们眼帘的是一副棺材,不过绝大多数的孩子并不知道这是棺材。
棺材被两个大人抬着,其中一个是他们最爱的璨哥哥的父亲,棺材旁边是璨哥哥的母亲,正嚎啕大哭。
“闻爸爸,闻妈妈,出什么事了,璨哥哥呢?”小女孩冲到棺材前,双马尾用力地拍在了她柔嫩的脸上,生疼,一下子就长出了红印子。
——闻父是“乌鸦贫民窟爱心学校”的校长兼语文教师,而闻母是数学教师,因为他们将学生们当成自己的孩子般疼爱,所以被学生们称作“闻爸爸”,“闻妈妈”。
孩子们从来没见过闻爸爸露出这种他们不懂该怎么形容的神情,也没听过闻妈妈哭,闻妈妈一向是爱笑的。
“小竹,你璨哥哥……你璨哥哥他……”闻母霎时哭得更厉害了。
小竹瞪大了双眼,白着脸,双马尾与指着棺材的食指都颤抖不止:“璨哥哥在里面?”
好几个孩子一听,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想把棺材盖打开,好救璨哥哥出来。
所幸听到哭声出来查看情况的大人们马上制止了他们。
小奶娃被妈妈抱着,努力地拍了拍棺材盖:“璨哥哥,出来玩。”
闻父悲伤地道:“小五,你璨哥哥没了,不能出来玩了。”
“没了?”小奶娃——小五歪着脑袋,“什么是没了?”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回答她。
她今天问了三个问题——“什么是牛奶?”,“什么是蜂蜜?”,“什么是没了?”。
前两个问题都有人回答她,为什么第三个问题没有人回答她?
她是问了什么不好的问题?
想到这儿,她怯生生地将脸埋进妈妈温暖的颈窝,不说话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有人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她抬起头来,听见妈妈含着哭腔道:“没了的意思是你再也见不到璨哥哥了。”
“再也见不到?”小五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余下的孩子们也跟着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