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饶县丞李宝靠在榻上,怀里搂着婆娘,正伸手要去解她衣裳,忽听得外头拍门声急,顿觉扫兴,皱着眉道:“谁在外头吵嚷?”
过了片刻,小厮应了门进来回话:“回老爷,是相熟的酒楼掌柜求见。”
李宝原不欲理会,心道这等人平日里送些酒肉使使也便罢了,怎的夜里竟撞上门来,定是琐碎小事,嘴边话已至喉咙,却见婆娘已被惊扰,推开他的手坐起,娇声道:“去看看罢,莫叫人说你怠慢。”
李宝只得披上件白绸短衫,赤着脚下了床,步履懒散,走进院来,便见那掌柜提着灯笼,脸色古怪,迎上来便低声道:“李县公,给您送了一桩好富贵来。”
“富贵?”李宝打了个哈欠,伸眼瞧掌柜,颇有几分不耐,“怎的,酒楼里出了金矿不成?”
掌柜悄悄看了一眼门外,及继续开口:“县公,这可比金矿值钱。今夜酒楼里来了个道士,醉得不省人事,又写了反诗。擒拿住了便可领赏。况且这几日不是正在追捕害了宋押司一家的强人,怕这老道也有一份!”
李宝神色一变,登时困意都消了大半,直起腰来,盯着掌柜问道:“你可看清楚确实是反诗?你为何又说他是那强人?”
“真真是千真万确了。我专门上去看了几遍。写的什么‘劫富’‘斩仇’,又什么‘踏破东京御楼’,此等大逆不道之言,莫说是寻常百姓,就是武官也不敢胡乱题写。再说这老道出手阔绰,衣衫破烂,这不是强人是什么!”
李宝皱起眉头,心下暗自盘算。这事若是属实,拿下此人送到州府邀功,定然是个大功劳,年底考核“优”是少不得的,若是运作得当,未必不能往上更进一步。
他正要开口,却听掌柜继续道:“县公,此事若拖得久了,漏了风声,若叫人擒了,难免便有人去抢这功劳,到了那时,县公还能独占不成?”
李宝眼皮一跳,猛然清醒,心里暗骂自己险些迷了神。是了,若这老道真是乱臣贼子,怕是留不得多久,到时那功劳如何还轮得到他李宝?
思及此处,李宝才缓缓开口,“依我看这事不用劳烦县中差役,毕竟夜里惊动了他们,反倒使事情多生波折。按你所说,这老道去了何处?”
掌柜道:“走的时候说是要去睡个香的,应该去逛窑子了。”
李宝点点头,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忽然道:“你去后院取一根结实的绳子来。”
掌柜听得,点头去了,过不多时,便取了一根粗麻绳回来,交到李宝手上。李宝伸手抖了抖,又摸了摸绳索的硬度,点了点头。
李宝取了布带,扎了身上的白绸短褂,拎着麻绳,拿了桌上的短刀,想了片刻又放回去,只让掌柜的打着灯笼,二人上街。
“县公,不唤个小厮跟着?”
“唤谁?”李宝冷哼一声,“人多手杂,引来了夜巡,是你的麻烦,还是我的麻烦?”
掌柜心头一跳,旋即明白,李宝是怕惊动了巡夜的分了他的功绩。
如此也不再多言,提着灯笼,跟在李宝身后,二人匆匆出了门。
夜色沉沉,广饶县街道上灯火零落,偶有几处窗内透出微光,远处有犬吠声响起,又很快归于沉寂。风卷着尘土掠过街角,吹得路边的幡子晃动几下,二人穿行在巷中,脚步急促,却无人言语。
不多时,到了玉环巷,李宝站在巷口,定了定神,转头问掌柜:“他在哪家?”
掌柜经这么一问,也有些无措,只打着灯笼,踮着脚,沿着巷子一间间看去。
他目光左顾右盼,生怕错过了崔老道的踪影。才走了几步,忽觉脚底踢到什么物什,低头一看,灯光照在一个横躺在地上的人影上,身下是半截小包袱,袍子敞着,脚上只穿了一只鞋,头歪在一旁,嘴巴微张,睡得正香,这不正是崔老道!
“李县公,在这里!”掌柜压低嗓子唤了一声。
李宝听见动静,赶忙凑了过来,探头一瞧,也瞅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