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几乎没法杀掉这只妖怪。

太阳也快落山了。

他抬眼担忧地望向木桩上的两人。这一晃神间，黑气突然从他的袖口钻出，飘散至身后，又重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楚云留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扣住了，无法反抗。

刹那间，铺天盖地的霸道寒气充盈了他的五脏六腑，经由元婴、丹田送至剑锋。

好冷，像是一千台制冷机同时对着他一个人吹。

明明全身燃烧着魔焰，焰心却是冷的。难道在北疆，连火焰都是没有温度的吗？

魔物扯着他的手腕，向蛟龙挥出一剑。

这一招与楚云留砍螃蟹时的招式别无二致，不知怎么被这货偷学走了。

楚云留嘴角抽动，心下竟有些不忍。

这只死得比上一只还惨，瞬间被潮水般的剑气斩得七零八碎，血肉飞溅如瀑。

角斗场被轰出一个缺口，外面是密密麻麻的巨树森林。缺口处的妖族观众自然也无一幸免。

他的同情只持续了半刻，随即铁剑脱手，跪倒在地，抓紧胸口衣料，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的元婴真要碎了。

这魔头到底想干嘛，他要先把自己的功体废了再用魔气重塑，好让自己彻底入魔吗？

怎能……如它所愿？

他必须强行把魔气逼出来。

楚云留凝神轻抚铁剑，下一刻便将剑锋对准自己，准确来说，是胸口元婴处，一剑贯穿。

胸口却没传来预料中的剧痛。

魔物伸手挡住了剑锋，铁剑的利刃从它的手背穿透到手掌，它随后发疯似地把剑捏碎了。

它不可置信地颤声道：“你……你想死？”

楚云留冷冷道：“你敢强行让我堕魔，我就敢死。”

楚云留面无表情丢了剑柄，感到体内寒气仍未消退，便随手抄起地上蛟尸的断牙，向自己的胸口插去。

“啪。”长牙也碎了。

在众妖看来，楚云留战胜后忽然要举剑自尽，剑又莫名碎了，苏摩迦叶却眉头紧锁，隐约发现了附在楚云留身上的诡异气息。

魔物拧着楚云留的双手，怕他又要自尽，掌心尚有个透明的窟窿，低声问：“为什么不可以？你连结契都肯答应，堕魔为何不肯？”

楚云留嗤笑道：“结契？于我而言，道侣不过是可有可无。但修为可是自己的，我可不想一辈子跟魔族同流合污。”

他现在不怕惹怒它了，毕竟还有个天道盟誓在身上，互相约束，不得杀害道侣。

“原来你……讨厌魔族吗？”

楚云留涨红了脸，怒道：“当然讨厌。”

这话是真的，因为他本质上是个正得发邪的好人。再叠加上一重，还是个怕鬼的好人。

魔物先是一愣，然后松开手，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大笑起来。

笑声平息后，两行泪水流下来，顺着脸颊滴落。

魔物跪坐在地上哭完笑完，忽然恢复了沉静，抱住楚云留道：“如果我偏要呢？”

楚云留大惊，身旁所有趁手的兵器都被毁了。他本来以为如果对方能略讲些道理，看在“新婚燕尔”的份上，也不至于为此就和他来硬的……谁知还是低估了魔头的神经病程度。

眼看情势急转直下，楚云留挣开身体拔腿就跑。连提剑下来，准备和他第三轮比拼的妖王都无视了。他跳上看台，直往妖最多最密集的地方钻。

昨夜他和魔头厮打一阵，又温言软语地哄了它好久，哄骗要魔头代为解救两个弟子，还要安然无恙送他们回家，还让它帮忙代送万华镜……基本上是把所有的锅都甩出去了。

反正它答应了就一定要做。敢反悔那就等着天打雷劈吧……这样徒弟的安危就解决了。

而且契约内容也没说自己不能跑路。

所以逃掉也……没什么吧？他昨晚的计划是，也许对战的妖族可以与魔头缠斗片刻，牵绊住它一小会儿，自己就可以趁乱跑路。

没想到魔头比他做的还绝，一出手就是秒杀，还想借机让自己彻底入魔，落到个除了北疆无处可去的境地……

是它先坑人，并非是自己不义在先。

刚结契又逃婚的某人，心中算盘噼里啪啦打得飞起。

苏摩迦叶目瞪口呆，看着这个前一秒还满身鲜血的杀神，后一秒突然逃得比兔子还快，一眨眼就借着混乱的妖群，从角斗场的破口窜出去了。

连徒弟都不管了。

身边骤然掠过一阵冷风，森然寒气令妖王在炎热的极南之地，都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去追楚云留了。要是被追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