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殿外等候,殿内传来檀香的气息,伴随着宫婢富有节律的诵经声,安宁沉稳,也很安眠。
经文深奥而绵长,像是要读很久的样子,江芙的头更沉了。
冷风吹来,她双手交握于腰际,立于庑廊下一动不动。
晾了这位新晋的美人一个时辰,年长的嬷嬷从偏殿走入,怀抱新鲜的春兰,洒上清水点点,放在了窗檐下。
殿内燃着银丝炭火,驱散了阴天的潮湿冷清。
“今年的兰花颜色倒是少见。”太后抚摸着膝上的狸猫,时不时逗弄一下。
这狸猫上了年纪,尽管吃好喝好,毛色依旧是掩不住的黯淡,夹杂白色。
“回娘娘,这是司苑司培育的新花种,刚开出花就送来了。”嬷嬷侍弄完花草又低声回禀:“江才人还在殿外候着,姿态很是谦卑。”
太后慢悠悠道:“小厨房的燕窝炖好了给皇帝送过去,告诉他既收了新人,便要多留意,给南皖些面子。”
“奴婢遵命,还是太后娘娘思虑周全。”嬷嬷应下,眼神往殿外看去:“那江才人……”
“赏。”太后言简意赅,却是不打算见江才人的意思。
狸猫发出细微的叫声,肆意拨弄太后腕上的玛瑙珠。太后也不恼,伸手点在它后脑,笑言:“瞧瞧,这老东西怕是又饿了。”
说罢抱着狸猫朝偏殿的膳厅走去,内侍紧随其后。
嬷嬷按照太后吩咐赏下丝帛首饰,让江才人回去了。
之后她带着食盒来到皇帝与大臣议事的太和殿,交予内侍总管汪文镜。
太和殿大门紧闭,皇帝正在里面应对提议的臣子。
定下了去南部治洪的人选,又赐下一门姻亲……最终还是没完没了,绕到了子嗣问题。
“日新之谓盛德,生生之谓易。陛下,天地之本乃是繁衍生息,以臣拙见,您应当充盈后宫,嫔妃开枝散叶,宗庙方能延续。”张大人率先说道。
侍御史紧跟其后,进行了一番附和。
天子后宫空置,这算个什么事!外头已经在传今上不爱美人爱断袖了,简直荒唐。
贺兰玥好整以暇,坐在高堂上喝茶吃点心,随后开了口:“张大人如此重视子息,难怪能在孝期连收三个通房,又在平康坊留宿。令先父若是能知晓,想来也会宽慰不已。”
张通脸上一青,立刻跪伏在地行稽首礼:“臣私德有亏,为皇上添烦,臣实在该死!只是臣于公事上一向战战兢兢,未敢有失,万望皇上念此宽宥贱臣的家眷。”
他心中震颤,皇上连这种内宅私事都一清二楚,竟与平日展现出的昏庸全然不同。他一边害怕,一边担忧自己的仕途,手中笏板也跟着发抖。
贺兰玥从御座起身,单手将张通的笏板扶正:“朕乏了,今日到此为止。”
张通依旧后怕,汗水顺着鬓角滴下,只能看到一双章纹皂靴从额前经过,“臣叩谢皇上仁德,求皇上允臣自罚俸禄。”
“准了。”
“陛下!”刚直的侍御史还想继续方才的话题,被贺兰玥打住。
“朕这就去绵延子嗣。”他笑吟吟看向对方:“御史若是想跟随,也不是不可。”
侍御史呈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然而这至少能证明陛下不喜龙阳,他居然又生出一种诡异的欣慰。
贺兰玥欣赏完张通的龟缩、侍御史的挣扎,满意地抬脚迈出太和殿,对内侍道:“摆驾清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