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的车马整装待发。
出了刺杀一事,皇帝宽大华丽的车辕旁多了一圈禁卫值守,防卫更胜以往。
江芙被册封淑妃的消息还未公开,除了昨日那几名女子和她们的家眷,其他人并不知道。但明眼人都能发现,今日江才人的车架多了手持孔雀雉尾扇的宫女,前面还有云纹紫罗伞开道,远非低位妃嫔能够享有的规格。
更重要的是,芸婕妤出身名门,位份也更高,车马却只用了绿罗伞,并老实跟在江芙车架后。
此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江芙深黑的眸子含笑,媚而不妖,仿佛盛着最潋滟的一汪泉水。今日她穿了槿紫色的大袖曳地裙,将人映得更加白皙,裙衫外面又罩了一层浅紫罗纱,快步走动时罗纱流光溢彩,翩若蝴蝶,华茂春松。
莺鸟啼鸣,浮光攒动,都成了她恰到好处的背景。
贺兰玥放下窗前的帘幕,不知怎么,蓦地想起了幼年启蒙时母亲教他念的一句诗。
日照香炉生紫烟。
忽而疾风穿堂,炉香燃尽。
微风掀帘,汪文镜探进来半个头:“陛下,淑妃娘娘往这里来了,可要侍卫阻拦?”
贺兰玥倚靠在卧榻,眼也不抬:“让她上来。”
“是。”
很快,厚重的帘幕再次被掀开,淡淡的光晕和花香渗透进来,赶走沉闷的炉香。
“今日好晒啊陛下。”来者毫不见外,自然而然坐在了下首的座位,环视四周惊叹:“您这里真是宽敞!”
脚下触感十分柔软,毛毯图案精美,边缘摆放储物格,再往上是悬挂玉器与剑的车壁。
中央的案几上放着空空的酒器。
贺兰玥合上手中的志怪传奇,看向江芙。
“嫔妾来看看陛下的伤势恢复得如何了。这是嫔妾刚摘的桃花,开得很好呢,送给您。”她从背后拿出几枝桃花,笑眯眯放在了桌上。
贺兰玥今日的气色瞧着还不错,一只腿曲起靠在榻上,慵懒随意。
“只有这些?”他好像不太相信。
江芙暗自挪近,压低了声音:“嫔妾确实还有一事不解,想请教陛下,就是……您为何忽然封我做妃子呢?自然,嫔妾知道自己是有些长处的,可这也不至于封妃吧?”
贺兰玥一手支着头:“是了,朕也想起爱妃于乐曲书法都颇为精通,路上无趣,你便弹奏一曲。”
她哪里会什么乐器,江芙擦汗。
小时候倒学过一段时间的吉他,可父母去世后,亲戚们把她抛来抛去,把她的新吉他也卖掉了,怎么会花多余的钱让她继续学。
江芙会偷偷拨弄几下同桌的宝贝吉他,振动的音符让她觉得很熟悉,只是不属于她而已,这没什么。
“陛下——”江芙黏黏腻腻地唤贺兰玥,“您先回答嫔妾嘛。”
贺兰玥不再看她,仰面瘫在榻上,手腕垂在榻边,无奈地说:“江芙,在这种地方,不论怎样都会有人想置你于死地。朕不想你死,便只能给你赐死旁人的权力。”
马车缓缓而动,回宫的车队启程了。
“把架子上第三个格子里的药拿来。”他皱起眉。
江芙猜到他可能是头疾又犯了,立即俯身去找。
她打开第三个格子,被猛然吓了一跳,惊呼出声。
里面赫然放着一个凶神恶煞的方相面具,黑金面孔,怒目圆睁,好像下一刻就要跳出来吃人饮血。
江芙回头看贺兰玥,他早已笑作一团。
额头都疼得冒汗了,还不忘捉弄人。江芙无语地合上第三个格子,把方相面具丢回黑暗。
“哦,那就是第四个格子。”贺兰玥一拍脑袋,仿佛才想起来。
江芙打开第四个格子,里面静静躺着一封书信。
她回头看贺兰玥,只见对方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自己把药吃了。
无聊的游戏。害她白担心,江芙决定下车。
“回来,把信拆开。”贺兰玥道。
江芙刚迈出的脚又收回来,拿出了那封还未拆开的火漆信件。
火漆黏得很紧,她直接撕开了信封的另一头,将里面折起的信纸递给贺兰玥。
贺兰玥没有接:“读出来。”
搞不懂他要做什么。江芙展开信件,字体是扑面而来的熟悉之感,行云流水,可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好在前几行字差不多都认识,江芙辨认着,念出第一行:“芙妹亲启。”
难不成是给她的家书?她还有个兄长?
“听不见,站近些。”
江芙有种不祥的预感,乌龟似地挪步,终究还是站到了贺兰玥身前。
她接着往下看,总算忆起这字在哪里见过——原主的笔迹。这样看来,原主应当是跟着写信之人练习的字,至于写信之人的身份……
“卿卿如晤,数月不见,未尝一日不思君也。遥望朔方,辗转反侧……”江芙顿住。
“怎么不读了?”贺兰玥的声音冷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