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小心翼翼地抿着最后一口,舌尖轻卷,像是要把每一丝甜香都刻进记忆里。
她虽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可却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你这手艺,我看就是去城里点心铺子做大师傅也使得!你说你这脑瓜子怎就这么聪明,能做出这样好吃的东西来?”
杨桃抿嘴笑起来,轻声道:“四喜姐姐,那……如果让你将这点心拿去卖,你可愿意?”
四喜不敢置信睁大眼睛:“我?”
杨桃点头:“你也知道,我能每天跟着我家少爷来书院,是打着照顾他,还有山长的名义,若是我在外面做小买卖被老爷夫人知道,定饶不了了我。之前给寺院做点心的时候,我不用到处跑就能挣到钱,如今寺院不需要那么多点心了,又正巧你有空闲,不如咱们合伙,我负责做,你负责拿去卖,赚到的钱除去成本咱们四六分,如何?”
四喜当即摇头:“这怎么行!你这不是白白给我送钱吗?我说了,若你需要帮忙,我一定尽力,不就是卖点心吗?左右我也无事,你尽管交给我就是,你攒点零花多不容易,我不能要你的钱!”
说话时,四喜手里也在忙个不停。她将杨桃弄乱的台面整理整齐,又将要送去前院的点心从烤盘中夹到盘子里。
她的手很粗糙。
掌心布满厚厚的茧子,指节也因常年劳作变得粗大。
杨桃每次看到这双手都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明明四喜不过比自己大几岁,也还是个小姑娘。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多么善良的人,可杨桃每次见到那些在田间地头劳作的人,总是觉得很难过。
这个时代没有机器的辅助,使劳作变得万分艰辛,农户只能用以脊背作犁,以血肉之躯对抗黄土。
杨桃没有能力去改变那些状况,可她还是希望自己能帮到四喜,哪怕只是让她多赚几个铜板。
所以她很坚决:“四喜姐姐,你每日在外面风吹日晒,并不轻松,我若叫你白忙活,成什么人了?”
见她还是急着要推辞,杨桃又道:“你先别急着拒绝,我仔细算过了。咱们人手有限,做出来的量不多,这些点心材料都不便宜,定价会高些,所以需要你去找富贵人家的小姐夫人兜售,不能像卖干笋似的等着客人来找。你刚才也尝过这蛋酥了,我敢保证这口味是城里独一份,你不用担心卖不出去,但要胆子大些,主动去推销。若你只是帮我的忙,哪有你自己能赚钱时的那股劲头?四喜姐姐,我知道你是怕占我便宜,可你若不肯接受,反倒像是我在占你便宜了。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咱俩各取所需,这才清楚明白,你说是不是?”
此话一出,四喜果然犹豫起来,主动去推销售卖,她从来没有做过,只一听便心生胆怯。
一听杨桃打算卖二十五文一个,她惊得差点叫出来。
“这......这能行吗?这么贵,会有人买吗?”
“若是普通人家,花二十五文买个鸡蛋大小点心这样的事,定是极少的,所以我才让你挑那些出手大方的夫人小姐兜售啊。”
杨桃可是做过市场调查的,如今太康城中最大的点心铺子八宝斋,卖得最贵的点心是琼玉千层酥,售价半贯钱一盒,一盒仅有六个,且不能单买。
多亏不久前谢渊打了翻身仗,他收到的各种好东西,连房间都要放不下了,所以连琼玉千层酥这样贵的点心也让杨桃给吃上了。
不过这点心的名字虽好,模样也精致,但味道却不够完美。
杨桃也是由它口感的缺憾才想起蛋黄酥层次丰富的味道,且摒弃了传统做法,加入乳制品内陷作为创新,但因要控制成本,她还没有做出心中最完美的搭配,只是想先用茶味奶酥蛋黄馅来试试水。
四喜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二十五文钱在她脑海里飞快地换算着。
那半斤肥猪肉的价钱,如今竟只换得手心这一点酥皮?她喉咙发紧,仿佛刚才咽下的不是点心,而是一块烧红的炭。
“那......这卖一个能赚多少钱啊?”
杨桃见她眼中有所动摇,伸出五根手指笑道:“一个成本是二十文,咱们能赚五文钱,四喜姐姐你卖出去一个就能赚两文钱!”
“我每烤一炉是三十个,倘若你当日只卖出去一炉,一日也能挣六十文,跟周二哥去杏林干一日活赚的一样多呢!”
他们从家里翻山越岭,辛辛苦苦挑来一担干笋,全卖掉也不过挣个一两百文。
而如今,不过卖几块点心,一日就能挣六十文!
四喜捂住胸口,眼神涣散,口中喃喃道:“天爷啊......这莫不是天下掉馅饼了?”
这个数字像颗石子投入死水,在四喜心里激起层层涟漪。
她想起二郎在杏林的辛苦劳作,想起他补丁打了又打的衣裳,磨破的鞋面。也想起自己去卖干笋,从早到晚也才不过几十文。
如今只要张嘴说几句话……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四喜却忽然害怕起来,万一把事情搞砸了,岂不是连累小桃赔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