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行了。”

燕裴反手将门拉上，两只鱼被隔绝在屋内，他抱着手，后背靠在门板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霍铭。

意味很明显，他不欢迎讨厌的人进自己跟霍娴的地盘。

霍铭脸上带着明显的擦伤，但依旧掩饰不住那股矜贵平静的气质，肩头的大衣绒毛随风轻扬，刺骨的寒风刮得他不自觉眯起双眼。

霍铭依旧保持着大方得体的微笑，语气却有些幸灾乐祸：“听说你们分手了，怎么？瞧你这样子，似乎没分成啊？”

霍铭语调带着丝丝讥讽，打量了燕裴几眼，目光朝他手腕上不小心露出的半截红绳望去，眸眼黑若点漆。

燕裴注意到霍铭的目光，默默将手放下来藏进了口袋里。

“叔叔你挺无聊的，我们分手这点事都能窥视到，平时是没事干了吗？”

对于霍铭，燕裴从很久以前就对他没什么好印象，即便这人是霍娴的爹，可在他心里这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好父亲。

顶多算是个顶着父亲名义的傀儡。

霍铭：“毕竟你肚子里有我们霍家的后代，我平时对你们的关注不由得多了几分。你知道的，长辈就爱操心这点事了。”

霍铭说着轻轻笑了笑，继续道：“说实话，我挺想保住这个孩子的，但是我不是特别希望孩子能在依克苏这种鸟不拉屎的落后星球出世。如果你真的下定了决心要跟霍娴分手，那要不我帮帮你，带你离开这里。她之后无法再去打扰你，甚至只要你愿意，她可以一辈子都找不到你跟孩子。”

霍铭全程保持着温和的笑，似乎真的以诚相待。

闻言，燕裴眼里闪过一抹浅淡的光点，淡淡地掀开眼皮睨着霍铭，半信半疑：“真的？”

霍铭勾唇：“对。”

燕裴默了半晌，忽而弯唇讥诮道：“说得挺好的，但我凭什么信你？”

霍铭：“就凭霍家现在需要一个后代，而你刚好有那个能力给霍家实现这个愿望。甚至还是目前所有人里最快的，我虽然跟你不对付，但是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都需要这个孩子。你是孩子的父亲你爱她，我是孩子的祖父我需要她。从整体来看，你并没有什么理由拒绝我的提议，毕竟，单凭你一个人，似乎很难分手成功。”

“分手成功”几个字被霍铭刻意咬重读音。

燕裴垂下眼睛，咬咬牙，立在原地默不作声。

确实，凭他的能力，压根无法在这场分手博弈里取得任何成功。

除非霍娴本人说腻了不想再继续下去。

“你仔细想想，想明白了欢迎随时来找我。”

霍铭笑容肆意，保镖帮他将轮椅调转方向，缓缓推离。

看着雪夜路灯下渐行渐远的两道背影，燕裴漠漠目送了好一会，转身打开大门。

两只鱼飘在门口，对上他淡漠的眼神，匆忙问道：“那是谁啊？”

燕裴没回答它们，走到沙发前拿起围巾绕着脖子围了好几圈，又从货架上拿起他的小电筒握在掌心里，随后重新迈向门口。

见燕裴似乎要出远门，记着霍娴离开前交代它们的任务，它俩立刻拍打着机械翅膀跟上去。

小金鱼：“去哪里，我也要去。”

小银鱼言简意赅：“我也去。”

它们刷地一下冲到燕裴身边，燕裴倏然回过身来，眸眼肃然：“你们留在家里。”

小金鱼小银鱼连忙止在半空中。

燕裴淡定地从它们身上收回目光，走下台阶。

“家里到底你说了算还是霍娴说了算嘛？”小金鱼努努嘴。

小银鱼附和：“对啊，她让我们看着你，你又不让我们跟着你。所以我们该听谁的？”

燕裴指尖缩在衣袋里，没回头，丢下一句“管你们爱听谁的，反正今晚你们两个没把家看好的话，我回来再收拾你们”就打着手电筒离开了。

两只鱼耸拉着翅膀站在大门口，听见燕裴的话又赶紧跑进家里，连忙把门关上。

鱼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赶紧关门关门，别让坏人进来了。

………………

依克苏发馊的贫民窟里，几十号流浪汉裹着垃圾堆里拾来的被子瑟缩地靠在草堆上打盹，脚边潮湿的泥土地上七八只矿泉水瓶那么大的安帝斯巨鼠光明正大地爬来爬去，空气里响着一阵嘈杂的吱吱吱声。

十几只猩红色的眼睛在黑暗里发出异常瘆人的光芒，左闻闻右嗅嗅，把这里当自己的领地一样肆意。

洞窟里其他人动也没动，对这种生物已经习以为常了。它们日久天长地共处一室，已经处成最好的伙伴了。

角落湿哒哒的地面，一个浑身是伤的女流浪汉虚弱地靠在墙壁上，她坐的地面没有干草，浑身只穿了破了一只袖子的毛衣和不知道哪里捡来的花里胡哨的睡裤。

此刻抱着双臂缩成一团，冷得发颤，嘴巴干裂得像块经年不下雨的地缝。

“……好冷啊。”

女人靠在土墙上虚虚动唇，身体已经快要冻僵了。

一旁的流浪汉听见她的声音，不耐烦地转了个身去，不想再听她叨叨。算是见怪不怪了，这女人肯定活不过今晚。

一只安帝斯巨鼠一路寻找食物残渣，吭哧吭哧地爬到女人脚边，到处嗅嗅。

剧烈的尸体与腐烂味游荡在它的鼻息间，安帝斯巨鼠的红色眼珠子冒起一片精光，张嘴就在女人露出的一截脚踝上重重咬了一口。

女人痛苦地尖叫，弓着身子在原地呜呼哀哉，呼出的声音却低细极了。

“……啊啊啊啊，疼死我了，欸哟喂，疼死我了。”女人有气无力地低吟。

但是洞里没人搭理她。

反正被老鼠咬这种事见怪不怪了，而且这女人早死晚死都是死，理了也是浪费精力跟时间，索性装聋作哑。

女人的惊呼游荡在洞里，无人关心，直到声音彻底消失。

女人倒在脏兮兮的泥地里，咽了气。

“哈哈哈哈哈，终于死了。”

阿贼从洞外走进来，怀里抱着一只安帝斯巨鼠，他轻轻抚摸着老鼠的背，笑吟吟地朝死去的女人走过去。

洞里的所有人见到有陌生人突然出现在这，皆吓了一跳睁开眼。

“你谁啊？”人群里的一个Beta不爽地问。

阿贼轻笑，一双鼠眼又小又黑，勾唇：“你别管我是谁，只要今晚见到我这事你们把嘴闭严了，我保准不会杀你们的。”

他又温柔地摸了摸鼠背。

他当然不会亲自动手杀他们这群臭熏熏的垃圾，因为跟安帝斯巨鼠共处一屋，杀他们哪里需要他动手啊，毒气正在空气里蔓延呢。

天一亮他们自然会没命。

“……他……他是阿贼，系尔军团龙岳部下的阿贼，专门召唤鼠类害虫的。”

人群里突然有人认出了阿贼的身份，颤抖着瞳孔说了一句。

“啊？”

“阿贼，他不是早在半年前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完了，听说安帝斯巨鼠有剧毒，毒素会蔓延在空气里，吸到的人就会中毒身亡……那……那我们待了这么久，我们……”

“快跑啊……额。”

不知道是谁先带的头说要逃跑，一伙人急匆匆站起来，结果没迈一步就纷纷脸朝地倒去。

一阵诶哟声响彻整个洞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