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琳站在雨幕里,等了季成将近十分钟。被乌泱泱围住的摊位已经没剩几个人,从远看摊主像是要收摊不买了一样,零零散散还有几个人,苏琳慢慢走过去。
“是,季成吗?”老人带上眼镜,声音徒然增大。
季成连忙点头,他没看错。刚刚看到夏政韬手里的荷包上的刺绣他便一眼就认出来这个荷包出自谁手。
这下轮到夏政韬不懂了,他扶着身边的老人,斟酌一下便问道:“奶奶,你认识季先生?”
“阿婆?!”苏琳惊讶的手上的伞差点脱落,“是阿婆吗?”
老人笑眯眯点头,“是苏琳吧,比那时候成熟多了。”
雨还在下,四个人在伞下叙旧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好在老人和寺庙里的人认识,里面的人为他们准备一个临时落脚的房间,还给他们做了些斋食送过去。
夏政韬拿过一张干毛巾给老人擦溅在衣服上的水渍,也听着他们三个人叙旧。夏政韬听着也不禁感慨,原来碰上季成也不算什么世界小,是他们家就和季家有缘分。
老人笑着把夏政韬拉到自己身边,握住他的手,“你们认识小涛啊?”
“夏老师是我家孩子的老师啊。”苏琳略显激动,“兰阿婆,无论说什么我们也要请你们吃一顿饭。”苏琳当然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吴英兰,那个在她和季成争吵被大雨淋成落汤鸡的时候给他们劝和给他们躲雨的老人在好多年未见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吴英兰摆摆手,声音苍老但是包含力量,“先不说这些,我送你们的那个荷包还在吗?”
季成点头,“我一直挂在车上。”
吴英兰呵呵笑了几声,“还以为要是丢了或者坏里就重新送你们一个呢。”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手上穿针引线的活可没有停下,在三个人的目光下,吴英兰抬起头笑着继续道:“别光看着啊,聊聊天吧。”
吴英兰这么说,其实夏政韬也能想到是她老人家想讲旧事就等着自己问呢。最后还是夏政韬开口,问向抿着针线的吴英兰,“奶奶,您和季先生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吴秀兰赞赏的目光落在夏政韬身上,手上的动作因为分心给了回忆相比刚刚迟缓了不少。
苏琳和季成年轻的时候朝着两边家里要钱也跟一些亲戚借钱,在保城一个老市场内租了一个小车间,两个人就这么一点一点把小车间变成自己的小型服装厂。
正值年轻的两个人却因为动不动就亏损的服装厂被浇一盆冷水他们也想过是不是自己的问题,也许他们压根就不是做买卖的料。老市场离白云寺不远,他们也常常带着最虔诚的心坐半小时公交爬一个小时台阶来白云寺拜拜。
在第四年厂子的八月末,亏损量超出两个人预期的很多,那天阴蒙蒙的,两个人坐在公交上一言不发。在沉默里走到半山腰,灰蒙蒙的天忽然下起瓢泼大雨,他们没有买伞甚至山上连个能借伞的人都找不到。
苏琳站在雨中,季成想着赶紧进寺庙里找主持帮忙躲雨,在山脚下买的香烟完全湿透,不远处一道惊雷劈过,苏琳在这道雷里彻底崩溃,她蹲在寺庙门口的石狮子旁泣不成声,“季成,我们把厂子买了吧,我姑姑在镇上给我看了个车间的活。”
季成蹲下来,把苏琳一直低着的头硬生生掰起来,“你不是说不想回镇上吗?你不是说不想和你那些小学同学一样吗?”
“我是不想!但是我有什么办法?!”苏琳推开季成,脸上已经分不清楚是眼泪还是雨水,“亏了这么多钱,我们连明年的房子都租不起了!”
季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拿着自己湿透的袖子擦拭苏琳脸上的雨水,什么话都说不出。
两个人就这么在大雨里干坐着,他们现在对一切感觉迷茫。
吴英兰喊了斜对面那对夫妻好几声,却总是被轰隆的雷声掩盖过去。看着这么大的雨,吴英兰已经准备收拾,摆起来的桌子都已经折叠好放在一旁,就看见从小道上来的一对男女。也不知道闹什么矛盾双双蹲坐在雨里。
苏琳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季成牵住,慢慢动荡的心也被雨水冲平,苏琳闭着眼睛。
忽然感觉头顶上的雨消失,身边的季成放开她的手站起身,她才慢慢睁开眼睛,一个头发半白的阿婆挪着比三个人还大的伞喘着粗气来到他们身边。
“现在小年轻真是不得了,跑上山淋雨来。”吴英兰把两个毛巾递给季成和苏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