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下凛樱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手忙脚乱地解释:“不……不是这样的,别别别别误会!!”
她把自己国三时被拒绝多次的学长拦住,然后靠这块亚克力亚克力才成功脱身的事告诉了两位朋友。
森下凛樱:“……可能是因为它比较厚实,砸起来很痛,那个学长没能拉到我,所以我才说能防身用。”
吉野结衣接过她手上的流沙麻将掂了掂,点头,“按照这个重量以及刚刚展现的杀伤力,确实很适合防身。”
福田理惠依旧目瞪口呆:“原来是这样解释的吗?”
探索过周边之后,福田理惠的好奇心又转移到了摆放在书桌上的毕业照。她盯着毕业照看了好一会,确认自己没看错后,惊奇地“咦?”了一声。
“凛樱,”福田理惠指着毕业照最后一排的角落位置,“这个人好眼熟啊,是月岛吗?”
森下凛樱喝茶的动作顿了一秒,然后才放下杯子走了过去,看见她手指点着的位置,点头:“是月岛同学没错。”
“原来你们国中是一个班,难怪他今天帮忙送你去保健室。”福田理惠了然,点头后又觉得哪里不对。
她皱着眉,脸颊鼓鼓的,好似很不解:“好奇怪,既然你们是同班同学,那怎么这么生疏啊?”
“如果不是开学的时候你们聊过,我都要以为你们不认识呢。”
森下凛樱心跳适时漏了一拍,面上却不显。她笑了笑,说:“确实不太熟呢。”
福田理惠和吉野结衣在天黑之前离开了森下家。森下凛樱在门口和她们告别,一直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了路口的拐角才回家。
外婆在厨房准备晚饭。
“还有一会才吃饭呢,你先去忙自己的事吧,吃饭的时候我叫你。”
“好。”
于是她又回了房间。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只有还未收拾整齐的茶几证明刚刚有人来过。
森下凛樱走到书桌旁坐下,从书包里拿出今天的作业。试卷铺展在桌面上,她拿起笔准备写,可笔尖停在纸页上,久久未写一字。
——“你好像很怕给我和结衣添麻烦……在你的心里,我们不是朋友吗?”
——“你太客气了。和我们相处的时候客气到不像是朋友,更像是陌生人。”
——“可朋友不是本来就不该怕麻烦彼此吗?”
朋友们的话反复在她的耳边响起。
森下凛樱对此并不否认。
她并非不把福田理惠和吉野结衣当朋友,相反,她珍视所有愿意呆在她身边的人。只是她很客气是真的,很害怕给别人添麻烦也是真的。
笔尖轻点着纸张,在白纸上留下了一个个黑色的印记。森下凛樱忽然想起了很多事。
从小到大,在任何一段友谊里,她都是被动的。这并非针对谁,而是性格如此。
第一天去幼稚园时,她牢记着父母送她上车时说的话,让她乖乖的,要听老师的话。
而老师说:“小朋友们别哭,在位置上坐好,不能乱跑哦。”
别的小朋友不舍父母而嚎啕大哭,而她却乖乖坐在位置上,不哭也不闹,也不主动找别的小朋友玩。但如果有别人来找她玩,她也不拒绝。那天拉起她的手带她走进人群的是凤长太郎。
小学时期她和凤长太郎在不同的班级。周围的人都在主动结交朋友,或者和熟悉的人说话,只她在座位上看着窗外发呆。前座的女生笑起来像小太阳一样,回过头来和她打招呼,自我介绍说叫佐仓千代。
虽然每次转学升学都会有关系不错的朋友,但实际还常常有联系的只有凤长太郎和佐仓千代。
只有这两人会坚持不懈地找她聊天,久而久之她也会习惯性和他们分享自己的世界,但和其他人的交往总会停在一个点到即止的位置上。不是每个人都能坚持和被动型的人做好朋友的。
森下凛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但她从心底抗拒给别人添麻烦。
一味地接受别人的好意,明明是在意对方的,但偏偏不表现出来,于是造就了看起来并不平等的关系。但这样是不对的。
她从不吝啬于帮忙,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要求她基本都会答应。她觉得只要有所付出,从不求索,这样将来哪怕在没有联系了,她也不会后悔。
自以为有付出,将来分道扬镳后就能以“我付出过了”作为借口,迅速从这段友情中抽离,严格来说,这是一种很自私的表现。
她想。
都说性格是由成长环境所决定的。森下凛樱觉得大概有些关系,但不多,至少不能全部归咎于家庭——她跟随父母一起住,但两位大人工作忙碌,哥哥和外婆又远在乡下,那间屋子里住着三个人,但常常只有她一个人在家。
从幼稚园回来的那天晚上,小小的试图她跟父母分享今天在学校里乖乖的,没有哭这件事事,期待父母会夸夸她。可只说了个开头,好多好多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们就摸着她的脑袋,跟她说:“凛樱乖,爸爸妈妈很累,让我们休息一下好吗?”
她看着父母疲惫的神色,只能当个乖小孩,点头说好。
上小学后第一次获得嘉奖,她冲冲地回了家,打算告诉父母,期待得到他们的肯定。他们看了她的嘉奖证书,只是点点头,然后继续去忙了。
知名药企的开发人员和远赴盛名的大律师真的很忙,忙到学校的家长参观日他们从来都没有去过。
他们很忙,但每天都会回家,在睡觉前跟她说一句晚安,父亲会尽可能地安排出假期带她去游玩,妈妈会定期给她买适合的衣服,她也从来没穿过不合脚的鞋子。所以森下凛樱从不怀疑父母对自己的爱。
只是之后她再也没有试图和父母说过自己的事,因为知道不会有回应,在学校里也鲜少会和朋友们说起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而是当一个倾听者。因为她觉得,不会有人想听。
其实她很期待有人会听,但理智又死死拉扯着她,不断告诉她不会有人想听。
森下凛樱也知道自己很别扭。
这种别扭不断蚕食着她的内心。最重要的是,会伤害那些真心对待她的朋友。
也许哥哥说的是对的。她确实在压抑着自己。
森下凛樱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