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抬步之时,忽听水声哗啦,他一顿,就见池中人转过头来,伸出一只手……竖起了中指。
仇欺雨:“……?”
晏困柳竖完中指,忽地拍水一泼,一撮池水霎时飞来,溅湿了岸上人的蔽膝锦靴。
仇欺雨看着人扬起细眉,微翘的眼尾泛起红,瞪了他一眼,不显狠意,反而有些……委屈。
晏困柳又转头沉回去。
他当然委屈。
他委屈,也快气死了。
混蛋混蛋混蛋!他才不管刚刚的举动会不会惹怒那人,有本事就因为这点小事杀死他!
他多希望刚刚泼的水是硫酸,直接烫死那个狼心狗肺以怨报德的混蛋——他明明什么都没说,还这么理所应当地不信任他,用那什么破血契威胁恐吓他!
没有良心!
就会欺负……不,霸凌他!
他翻来覆去地在心里把人骂了八百个来回,平生那点骂人的词汇量全用上,丝毫不觉身上痛意何时褪去,连本来的疲意都一消而空,心脏蹦哒得精神十分。
身后人沉声开口:“晏困柳。”
哦。
他才不理。杀了他吧。
室内安静须臾,想象中的疼痛没有降临,身后却响起了脚步声,渐远。
人走了。
晏困柳垂眼,盯了会儿水面,余光瞥见弹出的攻略目录,掠过-59.9%和头像,皱眉,直接叉掉页面。
……见到这张脸就来气。
*
不知姓仇的一张嘴编出了怎样的花样,旁边空了半月的弟子院又重新住回人,相安无事。
这段时间,晏困柳喝了早药后难得没受倦意所扰,等到午间——剪云邀月当真清心寡欲起来,坚定拒绝赌博,没了牌友,他无聊得在躺椅上看两人练剑过招,对照两人形体画速写。
等到桌案上堆了一沓画纸,院里来了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师姐?”
晏困柳还没从躺椅坐起身,就见温雪蝉背后突然窜一只鲜红扑棱蛾子,直直冲他扑来,喊着:“困柳,我的好弟弟!”
“!”
晏困柳一惊,人都没瞧清,就被抱了个满怀。
“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萧广白激动地拍拍他背,“那天快把我吓死了,我一直以为你被雷劫劈成了渣渣,难过了好久好久,哭着给你立了碑,你是不知道……”
晏困柳的魂儿险些被撞出来:“咳咳咳……等等,先别拍了。”
再拍活的都拍成死的了。
“广白。”温雪蝉开口。
萧广白松了紧拥的手,啊一声:“乍一见你,有些激动了,失礼失礼,拍疼你了?”
晏困柳终于缓上来口气,笑了笑:“还行。你和师姐怎么突然来了,吓我一跳。”
“前几日我去震雷峰处理事情,广白听说你平安无事,高兴得不行,非要缠我过来看一眼,”温雪蝉解释完,又温声询问,“你伤养得如何了,有无大碍?”
“并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师姐。”
温雪蝉颔首:“那便好。”
萧广白叹气:“都怪我,当时要是有能力把结界画大点就好了。”
“跟你没有关系,”晏困柳摇头,“再说,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方才你是要说什么?”
“啊,”萧广白这才想起他的话头,“我是说,你是不知道当时穆凉玉看都没看一眼,话也不说,转头就走了,我之前还以为他是个君子,没想到竟是如此凉薄之人。”
晏困柳顿了顿,想起近来穆凉玉的奇怪表现,没说什么。
“算了,不提别人,”萧广白忽地变出两个大盒,“前几日我可是特意向我娘提起你,她点了头,改日带你去我家祠堂上柱香,点上命灯,这样,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萧广白名副其实的异姓兄弟……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晏困柳忍不住先打断,问道:“你娘?”等等,萧家长公子的母亲,不会是他想的那位吧?
萧广白把盒子放到案上:“对啊,我娘。”
“广白生母是震雷峰之首,”温雪蝉又开口解释,“太上长老、鹑火君萧半梦。”
晏困柳:“……”
是书中那位雷厉风行,性烈如火,曾一人一符开辟震雷峰,后又单挑甚至重伤魔尊最后英勇牺牲,有鬼见愁美名的、丰功伟绩令人肃然起敬的萧女士吗?
他神色肉眼可见地凝重起来。
萧广白还在捣鼓盒子:“怎么?你放心,我娘可好说话了,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嗯,”温雪蝉安慰,“鹑火君素来平易近人,困柳你不必太过紧张。”
晏困柳:“……当真?”
“当然。”萧广白点完头,又犹豫补充,“嗯……咳,就是有时候脾气上来就抄棍子骂人,除了这点都挺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