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就是主动去找纪清梨也无所谓,他自有他计划和节奏。
说服到这,沈怀序眉头终于松下,落子起身:“胜负已定,今日就下到这,不打扰父亲休息了。”
“既然清梨回院歇下,烦请带路。”
赵氏猝不及防,她本是指着沈怀序在这同纪老爷说话谈心,再借这壶茶的时机提及老四书院的事。
没想到话否还没说完,沈怀序就急着去找纪清梨。不是假夫妻么?
她问:“茶不喝了?”
“清梨那么大个人还会丢不成,你不必如此上心。”
又是这种态度。沈怀序掠过一眼,颔首:“茶与姜汤都辛苦母亲了。”
赵氏眼前一亮,要说什么就见沈怀序撩起眼皮:“不知我们在此饮茶,可有清梨的?”
“......自然是要给她送去的。”
“糕点呢?”
沈怀序是铁了心要纪清梨什么都得有是吗,点人心思?赵氏脸色不大好看了:“自然是都有,只是怕现在送去打扰她休息。”
“无妨,我恰与茶同去。”
赵氏语塞,纪文州已抓住机会和煦上前:“想必你是不知她院子在何处,我来带路,走吧沈兄。”
纪家爵位承袭几代,府内早不像当初那般华丽了。两侧书高耸,雪化得地上潮湿,几步间显出几分逼仄的窘迫来。
纪文州并不着急攀谈,而是先笑笑:“她像她母亲,自小身子就弱些。我记得前几年她也是,一到冬日就不舒服。”
沈怀序不语。
自踏进纪家起,不论是吃饭还是用茶纪家下人都首选围他,却对自家小姐并不热切,甚至可以说是忽视。
寻常女儿回娘家是这样不上心?
纪清梨没任何委屈的反应,更让沈怀序生出打量。
这般急躁拉拢的纪家,是否当真如他的要求将契约完整告知给纪清梨,得她点头允诺后才将她嫁来?
眼前的纪文州算得上是目前纪家唯一关切过她的人了,沈怀序盯着他手,将此问题抛出,对方愣了下,无奈笑笑:“这是当然。”
“沈兄那日的话可谓是惊世骇俗,此前从未听过有人对姻缘大事是这种想法。不过那时也是情景所迫,算起来还是我纪家连累了你。”
“怎的突然问这个,难道是你二人出了什么岔子,”纪文州终于发问,“契约......要停下?”
“不。”沈怀序看向潮湿鹅暖石,那上头短暂一坑水恰如纪清梨湿润的眼,一小片湖泊。
既然纪清梨并非不知情,那为何梨听到“平事”二字后不快赌气,这般大的反应。
......难道是在乎他。
脊背飞快漫开种犯病时的烫,他有几分分神。
纪文州始终睨着沈怀序神色,此刻摩挲下手背,问:“沈兄这般,我还以为你二人是假戏真做,日久生情了。”
“不,”沈怀序倏地抬眸,下意识摩挲手背那道疤,为确认般再次咬字重复,“不会。”
他没在乎契约之外的纪清梨。
字句如毫无斡旋余地,沈怀序抬步跨过石块:“既签下文书,绝无没有毁约道理,我也不会毁约。”
纪文州抬了抬眉,神态分不清是了然赞同,还是几分怨其不争的遗憾。
绕过凋零枯枝,往前的路渐渐简陋起来。
在见着人前,二人先听见的是模糊不清争吵声。
与其说争吵,不如说是单方面的质问,纪清梨一贯的小声更是混杂在里头呐呐如蚊,偏偏沈怀序就是听见了。
纪妍看嬷嬷送来的那些画像就很烦了,这会堵到纪清梨的人,更没好气:
“大过年的,你回家不去父亲母亲跟前坐着,往那边跑做什么,是不是去见孙姨娘了?”
“父亲可说过孙姨娘门得锁死,半只鸟都不能放进去,否则病气传到府上你能担责吗?”
纪清梨平静:“我没进去。”
就是这一团温水的态度让人恼火,她又不是在好声好气跟纪清梨讲话,纪清梨难道没有脾气不会呛回来?
以前抢玩物抢她首饰就算了,现在嫁人还这般死样子。
纪妍对什么成婚一事本毫无感觉,但光想想纪清梨比她嫁得早,素日无声无息的人飞到她头上来,叫外头人看向她时竟会多提嘴纪清梨的境况,纪妍就烦:
“你现在说话硬气了,先我一步攀高枝漂亮翻身了很得意是吗?”
“我之前真是小瞧你了,以为你是个一声不吭的,没想到你转眼就寻个大的。
动手脚没留下痕迹不说,还让那位谢公公主动寻上门来......”
“什么?”
“跟你一唱一和,捡你帕子钓沈怀序的谢公公,你装什么不知。”
“你待嫁时我可是在诗会上亲眼所见,那谢公公往纪家扫了好几眼,分明一副打量找你的样子,你可别想不承认。”
脑中闪过张不甚清晰的脸,纪清梨懒得纠正关于她算计高攀的误会,一心只困惑那位谢公公有什么理由寻她。
他们素未谋面,那日牵连到对方已是冒昧,甚至可以说得感谢那位谢公公是宫中红人,旁人不敢闹得太过。
说来,她那日走得惊慌连那帕子都没来得及拿回来......
“你这是什么表情,”纪妍端详半晌,忽的笑起来,“怎么,这是和谢公公没谈拢,怕他来找你麻烦了?”
有声音自一旁横斜而出,沈怀序先于纪文州露面,站到纪清梨身侧来。
清朗松针下他垂下眉眼,眼珠漆黑沉冷,问:
“什么谢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