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高峻寒”复杂的背影,对上贺志铭眼神错愕的目光,她却又如鲠在喉。
看着走廊上的灯火通明,她只要一经过,就会有明亮的灯光亮起。
在前进的每十步中,就有他在墙上留下的字条。
她抬起指尖,轻轻抚摸着那些熟悉的笔迹。
直到看清内容后,她不禁鼻头一酸。
心里的防线,仿佛那冲破堤防的洪水,彻底破了防。
要不是在陪着贺志铭打工期间,从贺志铭与他朋友的交谈中得知——“高峻寒”总是在暗地里帮她解决了很多——她之前做的那些马虎行事。
否则就会被闭口不谈的他,一直蒙在鼓里。
她还总想着:怎么可能会那么顺利——在那次那么重要的比赛中脱困而出。
原来,一切都是他在默默帮助——总是破绽百出的她。
可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想着回家。
她已经在这个世界待了太久了。
她也很久都没再次回到——本该属于自己的那具身体了。
不论是入梦,还是脱离梦境,再也回不到原本的世界。
可她才从曾经工作的地方解脱。
刚回到家乡,还没来得及跟家人一起过年呢。
女孩沮丧着脸,倚靠在冰冷的床边,却无言承受这——不应该在她身上的照顾。
倘若她能毫不顾忌地对他坦白一切,她是不是就能从这样的窘境中解脱。
可每次她想表明身份时,那头鹿总会干扰她的每一步。
仿佛牠早就看穿了——她的每一步越界的行动,所以才会中断或者回溯她的时间。
她烦躁地抓了抓不属于自己的头发,只觉得现在的脑子混乱得——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雾气,掩埋了本该清晰明了的真相。
若不是和他冷战的这两天里,从书柜里翻出来——那本不知是否是她自己留下的日记本。
她都不知道,自己竟被回溯时间了那么多次。
那本日记本里,详细地记录着——她作为不该存在的陌生人,在这个世界所做的一切。
从第一次“入梦”的一八年七月二十日开始,再到前两天最后一次的记录,她都对此毫无印象。
女孩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质疑。
她到底是谁?
她隐约记得……那头鹿说过,这对她来说是梦,但也是现实。
难倒她真的不是魂穿,而是真的是所谓高秋颜的另一个人格?
可她明明有着高秋颜以外的记忆。
罗俊鹏,她的亲弟弟……
星星,是她养的流浪猫。
这些不可能都是假的。
更何况……她还会高秋颜不会的编程技术。
她也已然是二十六岁的成年人。
当然,这二十六年的经历,也是实实在在的。
不能因为她的记性差,而否定她人生所拥有的一切。
所以,凭什么她什么都不能坦白?
一旦坦白就要回溯她的时间?
女孩的脑海中,有一丝残念一闪而过。
如闪电般,就连她自己也没能捕捉。
仿佛她这二十六年的人生经历,都是她的臆想。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
是什么不对,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只觉得,她这二十六年的人生,有着非凡的割裂感和不协调。
躺在床上思索不通,混沌的思绪却化作不甘的泪水,浸湿了枕边的睡梦。
而在楼下一头雾水的贺志铭,被徐君寒安排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正如坐针毡地抓着裤腿。
他哪知道,他也就刚躲起来,跟寒哥汇报了——对高秋颜的所见所闻,就被跟他同事结束交谈的陌生的“高秋颜”逮了个正着。
在他身后听到了不知多少的女孩,并没有直截了当地问他,只是自顾自地一个劲地往场外快步离开。
每当他想要上前拦住女孩,她只会冷着脸怒斥:“让开!”
他可是收到过徐君寒的警告,现在的高秋颜,根本不记得回家的路。
如果放任她不管的话,他不保证她能够自己安全回到家。
“秋颜……”贺志铭挡在她身前,难掩苦涩的笑。
“我哥为难你看着我,你直接跟我说就是了。何必呢?贺志铭。”女孩怒色训斥,她从他的身侧一旁掠过,心有不服地赌气。
若不是她的察觉,她可能真就在这“楚门的世界”里,被迫给人当猴耍。
还没等女孩走到游乐场的门口,贺志铭一把拉过她,将她拥入怀中。
他搂着女孩的后腰,大脑早已一片空白。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突然抱着她的。
更何况人来人往,难免会被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女孩错愕地抬起头,眉头紧皱。
她瞪着他,心中腹诽:没病吧大哥?你跟我熟嘛你就乱抱人?
到他也只是短暂地抱着高秋颜数秒,又立即将她放开。
贺志铭已然尴尬得面红耳赤。
他挠着脖子,心虚得眼神闪躲:“因为你性格变化太大了……寒哥一时适应不了,就拜托我观察观察你的……
抱歉……我一时心急……”
女孩见他极其为难的怂样,怒目嗔视着咋舌:“啧,行吧。我等你下班,你带我回去。我必须问问姓高的那位。”
“……啊?”见她目光狠戾,还没来得及反应——贺志铭就傻愣愣地被女孩拉着手,回了工作岗位。
尴尬的现实被迫拉回了回忆。
一向对任何事情都闭口不谈——且向来处事都是淡然自若的“寒哥”,突然也会被高秋颜的异变——搅扰得心分神乱。
贺志铭还真是第一次见他的窘态。
徐君寒因为腿伤,他也只能坐在沙发上,紧锁他那至今未解的眉头。
思索良久,他难解心结:“人格分裂,真能会从没学过的东西吗?”
“……啊?”面对对方的突然出声,发呆的贺志铭,也是愣了愣。
可别问他,他哪里知道。
应该去问懂行的医生。
贺志铭腹诽。
“你回去吧,等我想明白了,再找你讨论。路上小心。”徐君寒打发道,便没了下文。
“……好,寒哥,那我回去了……拜拜。”见他思绪混乱到目光——早已经飘散至不知何处。
贺志铭小心翼翼地从沙发上起身,对他微微点了点头后,讪讪离开。
直到他彻底出了高家院门,这才如释重负地伸了伸懒腰。
望着无月无星的夜色,贺志铭潜心感叹着人生的波折。
感慨良久,他心情复杂地拉着长音:“回——家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