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不怎么爱哭的。
在他眼里是这样的。
除非她委屈到忍不住哭泣。
他蹲坐在高秋颜的身旁,抬手捏着她的脸,轻声安抚,嘴上却调侃:“明明是我要离开,怎么变成你在哭了?”
高秋颜只是默不作声地掉眼泪,目光如炬地看着他,没有应答。
少年习惯了妹妹的沉默寡言。
因为他知道,她不善言表自己的感情。
“乖啦,你别哭了。等我上完学就可以回去的。”少年抚摸着她的脑袋,小声安慰。
“……真的?”表情木讷的她,小小一只的胳膊抬了起来,轻轻擦了擦脸颊的泪痕。
“嗯嗯!那是当然!哥哥可是你永远坚强的后盾!”少年自做坚强地握紧拳头,努了努嘴,肯定回答。
“你不信……那我们就拉勾。”
见妹妹怀疑的眼神,他伸出同样幼小的小拇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高秋颜呆愣地对他眨了眨眼睛,她看着自己右手的小拇指,学着少年的模样,也弯弯勾起了它。
少年没有心急地向她拉出手指,只是歪着脑袋,倚靠在蜷缩的膝盖上,静静地欣赏着妹妹笨笨傻傻的模样。
他乐呵呵地傻笑。
他把自己的小拇指,靠近她的眼前,等着她的主动,二人的小手也越离越近。
正要互相拉勾,耳边就传来了熟悉的怪声音。
“下飞机了。”佐藤草芥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头。
被惊扰睡梦的少年,颇有些恼火地蹙了蹙眉。
他扭过头,恨不得在狭小的座位上翻一翻身。
可耳边的催促,容不得他继续睡下去。
本该接着梦见的高秋颜,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只好作罢,努力撑开惺忪的双眼,诧异地看向陌生的周围。
是啊……他那是在做梦呢。
是啊……他已经坐在飞机里,飞到了隔海相望的东瀛岛国。
是啊……现在的他回不去了。
也再也见不到,本来同住屋檐下却许久才能相见的妹妹。
少年假装还没从睡梦中醒来,立马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等眼泪憋回去了,他懵懂地跟在佐藤草芥身后。
直到跟着男人彻底出了陌生的机场,恍然如梦的少年,仰头望着四周陌生的面孔,相似的建筑,却又听着耳边不同的语言,他束手无措。
周遭的一切,都在冲击着他幼小的灵魂。
他看不太懂悬挂在机场建筑物上的几个大字。
简体的华夏文里,混入了繁体的华夏文。
初次出国的少年,讶异地跟在滔滔不绝的佐藤草芥身后,马不停蹄地走出候机室。
从眼前的男人口中得知,他们要在外边坐上佐藤草芥熟人的车子,也就是少年需要寄宿的家庭。
在那里,有着一位在将来会影响他一生的男人。
此时的少年还不知道,仅仅出于不忍母亲为难的他,而他在进退两难中的妥协,会对他的未来造成什么样的人生。
太阪的天空灰蒙蒙的,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没有雨伞的二人,淋着雨,一路小跑到了机场外部。
身后拽着沉重的行李箱,差点几次拖累了少年的步伐,几近摔倒。
好在走在旁边的佐藤草芥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他。
但即使这般,少年依旧对这个只见过两次面的男人,并不抱有感激之心。
他警惕着素不相识的男人。
正如一只还没熟悉非同胞味道的幼狮,对家族以外的兽群,抱有强烈的戒心。
“谢谢”一词,仅仅只是出于礼貌的道谢。
等他们跌跌撞撞地走到那辆小轿车面前,另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了少年眼前。
这人看起来脸颊略微凹陷,眼睛挺大,下巴还有些胡茬。
虽然身形不是很瘦,但却给人一种枯瘦蜡黄的流浪汉形象。
或许是他那一头跟佐藤草芥同样——乱糟糟的发型,这才会给少年留下这样的第一次印象。
那个男人嗓音聒噪,言行举止比起身旁的男人要粗犷得多。
这跟他的外表形象完全不沾边。
少年听不懂二人的交谈,只好撇过脸打量着周围陌生的世界。
直到有人喊他,他才回过神地把目光放在两位男人身上。
“你就是……高峻寒?”那个男人的华夏语比佐藤草芥还要稀碎。
但至少能听懂。
少年木讷地点了点头。
直到少年回过头毫不掩饰地打量他,那个男人才发觉,眼前这位少年的样貌十分标志。
比他之前带过的几届其他雅洲留学生,样貌要出彩得多。
男人看他愚笨的样子,甚是好笑。
他咧起嘴,努力用怪腔怪调的华夏语,做着生疏的自我介绍:“你好,我是…田川早立。我是你在东瀛留学期间的监护人。”
“你好,我叫……高峻寒。”少年面对自己的并不喜欢的名字十分犹豫。
但他还是礼貌地伸出右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双眸,等待着男人的握礼。
见少年和睦却刚强的态度,他忍俊不禁地握住少年幼小的手,大声用他听不懂的语言调侃:“很好很好很好,这是我见过最有底气的孩子。”
至此,少年在他国异乡的留学之路,彻底在这个男人的欢笑声中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