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植嫩芽的树捎上,几只结伴的麻雀叽喳喧闹。
东瀛的开学时间,皆定在四月一日。
距离开学数日前的一天早晨,高峻寒就已经跟着田川早立,确认了新学校的地址。
那天早上,田川早立并没有开车带他去往需要上课的学校。
而是让他背着个小挎包,手里拿着一支笔和一本小本子。
一路上,他叮嘱他,不仅要格外留意周围的车辆,和有招牌的建筑物。
还要学会在笔记本上,记录他需要上学的路程。
只有这样,他才能够独当一面地自行上学。
与此同时,田川早立还解释说,他自己也需要上班,并不能完全做到每天都接送他上放学。
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指引高峻寒。
这样,一旦脱离了他的保护,他也一样能独自一人,乘坐电车去往学校。
“怪大叔”的怪口音中,晦涩难懂的话语,使高峻寒似懂非懂地点头附和。
他也非常认真地照做了。
这一路上,他和“怪大叔”都在“探险游戏”中,玩耍得非常轻松愉快。
怪大叔偶尔还会边走路,边教他如何学会——各个地方的东瀛语发音。
其中,还包括认识各种他没见过的生僻字。
学会了新的语言,哪怕将来不知道路,又或者对其他地方并不太了解,也可以用地图和文字跟别人交流。
陪着怪大叔“冒险”的期间,高峻寒学会了很多简单易懂的东瀛语,和路牌名字。
他还在这场好玩的学习过程中,掌握了快速学习一门新语言的技巧。
怪大叔还会用着他那粗糙跑调的嗓音,唱一首他们这儿的孩子学龄前,就会的识物儿歌。
路过的邻舍;目睹偷腥的野猫;花坛里的嫩草枝桠;穿着奇怪的路人;一大群西装革履,提着挎包的务工人员;时尚前卫的时髦女性们……
这些在高峻寒的眼中,都无一例外是新奇的事物。
虽然路途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遥远。
短短二十分钟的路程,却让曾经整日都呆在习题苦海中的他,耳目一新,闻所未闻。
这段与怪大叔——田川早立,如同玻璃弹珠般,琉璃光彩的经历中,是高峻寒继生父与高秋颜少有的玩耍之后,有生之年最为美妙精彩的体验之一。
在这短暂的快乐中,让他暂时忘却了,前不久与继父的争执,和与母亲离别的伤痛。
眼前的男人,也似乎非常晓得分寸感,没有提及少年的继父。
高峻寒喜欢跟这样不会刻意去戳他痛处的人玩耍。
就这样,他在田川大叔一次又一次地语言教学、和路途的指引中,终于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
站在学校门口驻足,高峻寒怔怔地望着校门一侧的牌匾。
就那样盯着那几个他能看懂的文字,杵在原地发呆。
“松池山中学”五个大学,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田川早立带领着懵懂的少年,踏入了这片令他陌生无比的学校。
直到他们跟这个学校的校长见了面,高峻寒这才彻底反应过来,他真的要在这所外国的中学上初中。
而且还是在他完全还不会东瀛语的前提下。
不是在开玩笑,而是来真的。
他惊诧得偷偷在背后,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很痛。
不是在做梦。
当高峻寒彻底认清了这是现实,崩溃的内心,也来不及倒塌碎裂。
他在惘然与落寞中,没能听懂校长对他的叮嘱。
他只是呆呆地窥探眼前戴眼镜的男人,听着他和田川大叔有说有笑的对话,却听不懂半分。
缩在一旁的高峻寒,低眉颔首,不敢吭声。
虽然有一段他没听懂的地方,田川早立有帮忙翻译,但翻译过来的,也是吐槽他的头发是为何这么之短。
天知道他一个刚从华夏国出来的转学生,竟然会被堂堂一个学校的校长吐槽。
不吐槽其他,就吐槽他那头干净利落的寸发,是为何那么的难看……
可要是在他们之前那个学校,男学生若是留了稍微长一些的头发,就要被各种请家长,或者要求剪短。
好在这位校长,并没有为难听不懂东瀛语的他太久。
很快就让他跟着田川早立,在学校附近参观参观。
新学校的建设和布置,看起来与原来上学的地方,除了外观上的不同,在教学的课程上,也是天差地别。
每天早晨八点上课,下午四点就能回家。
不仅没有每周一三五的晚自习,而且要学习的课业,也并没有多少的样子。
头一回被如此简单轻松的课业惊艳到,高峻寒震惊地看向田川早立。
再回头盯着那张递给他的课程表,发呆了许久。
高峻寒还在田川大叔的带领下,跟这个学校的一位老师,提前打了招呼。
那就是他所在班级的任课老师——苍井熏。
眼前的苍井熏老师,是个担任老师不久的文艺青年。
高高瘦瘦,黑色的方框眼镜,下垂的眼角,颇有些老态龙钟。
因为他们学校,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待国外来的留学生。
所以会点华夏语的他,被这所学校的校长,从其他学校调任来有个一两年了。
而他除了在现在的年级里当任课老师,顺便担任华夏国留学生的翻译老师一职。
高峻寒对他的第一印象比较好。
所以并没有像前几个认识的人那样,害怕到躲在田川早立身后。
苍井熏的华夏语,比起田川早立的来说,少了点太阪独有的奇怪口音。
但比起第一次遇见的东瀛人——佐藤草芥来说,还是生疏许多。
但至少能听懂就足够了。
高峻寒安定了悬浮的心,才敢跟眼前的人,讨论点他自身的信息。
他今年也才十四岁,还没过五月的生日,所以只能算十三周岁。
而他的成绩,在原来的班上,虽然是第一名,但毕竟在竞争激烈的尖子学校中,也只能勉强排挤进前二十名。
跟他平心交谈的苍井熏,顿感惊讶。
他感叹年龄并不大的高峻寒,在与陌生人交谈时,哪怕双方语言并不太通的前提下,还能交流得如此风轻云淡。
再者,眼前人的成绩,在他们学校换算的话,也相当优异。
二人都交流得非常轻松和睦,所以并没有什么互相抵触的地方。
跟这位看起来和蔼的青年老师告别后,高峻寒终于有点信心,能够在这所学校里好好读书的念头。
为了提前多学会些看不懂的文字,自从学校里回来,他就在新语言的专研上,十分刻苦。
每天没日没夜的抄写和棒读,以及如何区分那些所谓的平假名、片假名。
田川大叔家里,除了高峻寒已知的——与他同姓的“田川惠子”阿姨。
还有素未谋面的大叔的两个儿子。
大儿子田川一郎,在远在西京的大学里读大二。
小儿子田川二郎,则在太阪的另一头,租房子上高中。
他的两个儿子,似乎是都厌烦了父亲——总是接待外国留学生的原因,基本不常住家里。
只要一旦知道,又有新的外国学生在他们家寄宿,他们便会主动出去找房子租,或者借住在朋友的家里。
总之很少归家住。
这也是田川早立,在某天喝醉了酒的调侃中,对他露出自责的神情,而袒言出的心声。
田川早立还让他不需要自责。
他早已经习惯了,儿子们的叛逆和不认可。
但即使这样,遭到儿子们的反对,田川早立还是非常喜欢这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