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璟渊接过手，也不客气地咬了一口，慢慢咀嚼。
看着光线昏暗中的青年，瞥向他的目光在霓虹灯的照映下柔和了许多，他缓缓道：“有人陪着的夏日祭，才会有趣嘛。
“反正你没什么事，就算是陪我逛逛喽。”
“哦，那我不去。”对方果断拒绝。
“干嘛？怕遇到熟人？”三下五除二就吃完手里的烤串，扭头看向垂眸若有所思的高峻寒，赵璟渊不解疑问。
“是啊。”身旁的人不假思索地回应。
望着夜晚的天空黯淡无光，赵璟渊耸了耸肩：“随你便吧。那我坐在这陪你聊聊天倒是也可以。”
不见对方回应，他自顾自说。
就像第一次遇见对他沉默寡言的某人那样，赵璟渊自在惬意道：“你也真有你的。那段时间有了女朋友后，就见.色.忘友了。
“现在可算会把时间，放在跟我身上了。”
“想当初跟你聊天聊地的时候，你还不想理我呢。
“那时候我跟你认识了也就三个多月，你交了女朋友后，转眼就忘了我。
“……唉，嘛，随便你吧——谁叫我自作多情啊。”
赵璟渊顿了顿，打了个哈欠：
“不过……你这么努力挣钱和读书，应该不只是想快点回国吧。
“你在那边应该是有关心的人，才这么拼命的，对吧。”
高峻寒沉默良久，点头回应。
也不顾对方的视线看没看见，便又继续缄默。
赵璟渊见他不说话，他沉思了许久才猜测：“是不是你……那个妹妹？是她发生什么了嘛？”
“嗯。”提及他妹，他的话便开始变多了。
高峻寒努力回忆她年幼的模样，可怎么样都想不起来，她那具体的长相。
只记得高秋颜小小的十指，在偌大的钢琴上，熟练又欢快的演奏。
回忆半晌，他才不紧不慢道：“她今年就要上初二了。我妹……天生性格上有问题。
“她不怎么爱说话，也不怎么爱笑，哭也是光掉眼泪，嘴巴都不舍得撅一下。”
说着，突然回想起年幼的高秋颜，因为第一次喝可乐汽水，两眼放光的模样甚是可爱，他不禁笑了笑。
稍顿一会儿，他接着道：“可是家里人除了我妈会照顾一下她，就没人能照顾她了。
“她很怕黑，但是其他都没什么反应，她连虫子都不怕……我来这边读书，是因为我妈二婚的那个人……强行送我来的。
“我跟我妹，满打满算才相处了四年。”
说到这，他再次顿了顿，若有所思地重复着那个字眼，干涩的嗓音微弱得——只有身边的人凑近了耳朵，才能听见：“四年……才四年啊。”
没有亲生妹妹，但是有个远在国内的亲哥。
赵璟渊无法感同身受。
望着无星之夜，听着在耳边不断炸裂的烟火，如落雨般淅淅沥沥。
他坐在台阶上，撑着身子往后仰，混沌的感情百感交集。
他歪着脑袋扭过头，目光如炬地看向——哪怕在昏暗的光影下，侧脸线条凌冽清俊的高峻寒，对方正薄唇微抿，似乎泫然欲泪。
赵璟渊在炸裂殆尽的烟花声中，缓缓问道：“你……很喜欢你那个妹妹？”
或许是疲乏了，高峻寒蜷缩着身子，缩成一团。
眼前的人紧紧抱着双膝，侧脸倚着交叠的双臂，将目光投向赵璟渊。
半晌，他才声音微弱地回答，毫不犹豫：“嗯。很喜欢。她长得很可爱，也很乖，不哭不闹。
“你要是有比自己小的妹妹，你就知道那种感觉了。想把她保护得很好的那种感觉。”
得知理由的赵璟渊一脸苦笑：“我只有一个在国内打工挣钱的哥哥，还有个关系比较好的表哥。
“……抱歉，你再怎么形容，我也想象不出来那种感觉。”
“嗯。”
他也只是从鼻腔中哼出一声，便没了回应。
赵璟渊见他倦怠地将脸埋进了双臂中，嘴角一抹他自己也未察觉的浅笑，悄然挂在脸上。
“别在这睡，我们回去吧，烟花没什么好看的。”他淡然出声道，撑着膝盖款款起身。
“好。”高峻寒语毕，动了动身子，努力掀起困乏的眼皮，抬手搓了搓脸颊，伸了个懒腰，清理了下身边的垃圾，跟着赵璟渊上了台阶。
因为夏日祭的盛行，田川一家都回他们的老家了。
空荡荡的房子里，也只有他一人守着。
赵璟渊嫌他一个人呆在家里孤单，便跟着他逛了一路，坐上电车回了田川家。
他熟门熟路坐在高峻寒的房间里，盘着半条腿，支着另一条腿，一手搭在膝盖上，望着略微破旧的天花板发呆。
等高峻寒端着两杯茶水进来，他接过杯子后一饮而尽。
喝完茶，吃完甜点，赵璟渊耍赖皮地躺倒在地上，伸着腰，拉长了音道：“反正我在你这儿——住了那么多次，今天我懒得回去看他们的脸色，怎么样都是骂我不争气，让我在你这儿住一晚上呗。”
望着对方干瞪着他，满脸写着无奈，赵璟渊满不在乎，惬意地侧躺在榻榻米上，撑着脑袋，笑眯眯地拍了拍身下的地板：“铺床吧，峻寒君。”
“唉——”见他死皮赖脸，高峻寒长叹一声。
他习以为常地从柜子里，搬出被子和枕头，一股脑丢在地上，让他自己铺床：“我先去洗个澡，你自己整理一下。”
“……行吧。”赵璟渊略微不满地撇了撇嘴，躺在地上，内心挣扎了会儿，只好作罢，听话地好好照做。
等他洗好澡回到房间，却见赵璟渊躺在他的床铺上，翻看他送给他的数学课本。
“你洗好了？”抬眸见高峻寒，一边头顶着毛巾擦着头发进来，一边蹭了蹭他脸颊上的汗渍，赵璟渊笑着丢下书，站起了身调侃，“这么快？洗这么快能洗干净吗。”
“嗯。冲个凉而已。”对方嗓音淡淡的，却挠得他心里直痒痒。
“呵，你还真是努力。”赵璟渊抬腿走近他，直勾勾地盯着他那好看的眉眼，笑着嘲讽，“你不会打算在这边自学完了，就回国内立马参加高考吧？没老师教，这能行吗？
“要说不说，你还真厉害，脑子比我灵光得多。
“光是在家里自学就能跳级，我也想这样装逼……
“唉呀，真是让人羡慕死了，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头脑，再加上这样的长相，那简直是王炸。”
此话一出，站在他身旁的人蹙了蹙眉。
他认可了赵璟渊前边对他说的努力，但他极力否认着他自身的外在。
反驳之余，还不忘损他一句：“呵。你光有颜值和脑子有什么用？要是太过得意忘形，只会像我一样，去年被人暴揍了一顿。”
见他讶异，高峻寒冷脸自嘲：
“我又不是天生读书的料，还找了田川二哥帮忙，每天挤出一点时间全都用在学习上，代价是跟学校里的人都不太合群。
“我也只不过是我妈天生好看，简单点说就是遗传基因好。
“比起明星也没多好看，没什么好羡慕的。”
“呵。行吧，你的衣服借我穿，我去洗澡了，勿挂念。”赵璟渊丧气地说完，也不等对方同不同意，两手空空地直接出了房间，拐进了洗浴室。
“白痴。谁要念你洗澡。”高峻寒颇为嫌厌地斜睨了他一眼。
赵璟渊洗完澡，已经是晚上十点。
躺在榻榻米上分开睡的二人，一直闲聊到了深夜十二点，才堪堪睡去。
看着身侧的人酣然入梦的睡颜，疲乏的他努力撑起打瞌睡的双眼，侧卧着，昏沉沉的脑袋一点一点。
他掀起眼皮，打量着某个熟睡之人的眼神，仿佛有着说不尽的情愫。
炽烈的，惋惜的，羡慕的，是那么复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