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到学校的前一天下午。
贺志铭拉着他妹贺琴媛,旁敲侧击询问了她——对现在的高秋颜的看法。
不明所以的贺琴媛,歪头琢磨了说辞。
她犹豫道:“你不是说秋颜姐已经想通了,所以才学会笑的嘛。
“干嘛?你以为秋颜姐不理你,是在装病?
“然后你……又以为秋颜姐那是不喜欢你,所以才装病?”
“唉呀不是……”贺志铭心慌意乱地斜目打岔。
瞄了眼在楼上午睡的母亲的方向,语气十分小心翼翼:“我是想问,你觉得她现在突然变成这样,是不是因为濒死过一次,脑子出了问题,所以人格分裂了……
“怎么可能是因为她不喜欢我……啧,你想多了!”
“哦——”贺琴媛立马嗅到了哥哥的担忧,她眯起眼,笑着打趣,“所以你很在意她,想问我,她突然对你感兴趣的理由?”
“啧!你哥有那么在意她嘛?”说不通妹妹的贺志铭,无语地瞪了她一眼,“你哥是你徐君寒哥的军师,得帮你君寒哥照顾秋颜。
“她之前比你还单纯,那次带你去她家玩,除了是顺便,还是想让你帮忙,探探秋颜的真假。
“你懂吗你,小屁孩儿。”
“懂~我当然懂~”贺琴媛拉长了音,调侃道,“一个女生,如果从小到大都对别人爱搭不理,然后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后,话变多了,那就是成长了呗。
“估计是劫后余生,对死亡后怕了呗。
“这么好理解,你也不懂?”
被亲妹妹回怼的贺志铭,无语凝噎。
你懂个屁!
早知道不找小屁孩儿,讨论感情问题。
贺志铭心中揶揄,可却又对现状没了辙。
如今的高秋颜,虽然从徐君寒口中得知,她性格突变,八成是人格分裂,可总觉得哪里不对。
至于这种错觉,从何说起,贺志铭自己也理不清。
不然他还找他妹商讨对策干嘛?
自己能想通的事情,肯定是不能让外人知道。
但他妹又不是外人,他又不懂女孩子的心思,这才找他妹问问情况。
好些时候,徐君寒在场的那几次,他都搞不清楚——他们高家兄妹二人,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高秋颜莫名其妙变得话多了,表情也丰富许多。
以前那个不善言表的瓷娃娃,现在却终于像个正常人,还会跟他和徐君寒拌嘴。
从态度平静得——不像个正常孩子该有的沉稳。
到如今一会儿贫嘴,一会儿打马虎嘲笑。
还有个重点是——现在的高秋颜,智商严重下跌。
作业是需要抄写别人的,最简单的答案,是需要搜索的。
她甚至都忘了,自己的学校,以及自己上的高几。
一个聪明伶俐、文文弱弱的理科生,也彻底变成了更善学文、巧言善辩的精明鬼兼戏精。
行为习性,全然跟他眼中——过去的高秋颜,截然不同。
现在的高秋颜,偶尔还会说些飒爽的豪言壮语。
甚至碎碎念——念叨自己是个社畜……
她已经完全把自己想象成了,一个超出她现阶段年龄的、思考角度超脱的、具象化的某一类人。
诡异程度堪比换魂。
换魂……但这是不可能的事。
科学的尽头,再怎么玄学,也不可能真被人夺舍了。
这不符合现实的合理性。
贺琴媛见他垂眸沉思,不说话了。
她张口接着问:“话说,徐君寒是谁?”
闻言,贺志铭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
他哂笑着,不紧不慢地解释:“就是你高峻寒哥。”
“他改名字了?啥时候改的?”贺琴媛讶然,清脆的嗓音沙沙的。
“他早就改了,你寒哥高三毕业就改了。”见妹妹惊讶的小表情,贺志铭微笑着,慢条斯理道,“之前那名字,是你秋颜姐她爸给他取的,后来他估计是听不惯,就改了名字。
“反正你以后看到他,直接叫他‘寒哥’就行。”
“哦……”贺琴媛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沉默半晌的贺志铭,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低声威胁妹妹道:“对了,别跟妈说你寒哥改了名字,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懂懂懂。”面对哥哥的不信任,贺琴媛嫌弃地挪开他凑过来的脸,语气怏怏,“我又不是大舌头。
“我出去找朋友玩了,你自己一个人玩吧。
“哼,没意思。”
“去吧去吧,路上小心。”贺志铭敷衍地打发道。
他低着头,把弄着手里的手机,反复刷着——这些天和另一个高秋颜的聊天记录,看得入迷。
听到玄关门口,有开门的声音。
抬眸见贺琴媛,真的撑着伞,踩着小单车出了门。
贺志铭望着窗外——贺琴媛一闪而过的身影,不禁嘴角扬了扬,却没有笑意。
晴朗的天空,湛蓝万里。
飘浮在半空的、几朵厚重的巨云,沟勒纵横,延绵至远处的几座高楼之上。
侧躺在沙发上的贺志铭,翻看着手机里——仅存的几十张照片。
随后百无聊赖地翻了个身,伸长手,将手机放在茶几上,闭目冥思。
他重新梳理思路,对高秋颜重新认识的这些天,进行复杂的推理。
他目前为止,所知道的,也就只有高秋颜的性格大变。
以及她对作业的完成程度——需要答题软件的辅助。
还有那次——在游乐场打工的周六,他约车带着高秋颜,去他兼职的地方。
她背着他,跟他的同僚谈论的特殊话题——全息投影,人工智能。
不论她是否是真的懂,还是故意装成“社畜”唬骗他,有意扰乱他的判断。
现在的高秋颜,也的确不再是以前的那个高秋颜。
机灵,伶牙俐齿,心思敏捷,以及对他毫不掩饰的谨言慎行。
这都是现在的高秋颜,所展现的模样。
若说起来,以他对高秋颜的了解,如果说那些年,对他爱搭不理,是她装模作样的避嫌他。
可她并不至于,连徐君寒也一同欺骗。
而且还是一骗就骗了十多年。
所有问题汇聚成巨大的疑点,像一颗参天大树,遮蔽了真相的白昼。
只有零星斑驳的光线,透过树叶的缝隙,穿梭而出,照映在昏暗的“疑难杂症”上。
贺志铭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有些伤感。
胸腔中一股形容不上的、莫名其妙的情愫,在不停翻涌。
貌似再不宣泄出来,就会化作止不住的热泉,不断夺眶而出。
他的母亲邱林珊,与高秋颜年幼时的钢琴老师——刘婷,是互相认识的。
所以他总能通过母亲——跟她的八卦聊天中,间接知道高秋颜的一小部分人生。
事实是否真如她们说的那般,他也无法追着高秋颜,询问考究。
高秋颜小时候,曾做过一场头颅手术。
听闻要给破了皮的脑袋缝合,还在医院里,休养了几个月。
具体到底什么情况,他也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