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突然给我发来一条微信。
“你现在在哪里?”
“我啊准备回家,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有点担心你,你快回家吧,现在这么晚了,不安全,之前我看见新闻里面说最近你这里有年轻女的被猥亵的,你晚上小心一点。”
“说什么呢,不吉利。”
“别说不吉利了,快点回家。”
“好好。”
我微笑着回答了他,陈一直都对我很关心,就像我另外一个家长一样,在恋爱当中完全不需要操心,当然我也不是那种任性的女生,只不过总感觉有点像他在单方面照顾我。
我关闭微信,打开摄像头看着夜色中自己的脸,这种黯淡灯光之下我的皮肤也显得格外的好,再加上原本的方脸角被阴影隐去,我不由得欣赏起来这个特定时间段的我的颜值巅峰。
走着走着,我就觉得自己更应该给自己在这里拍一张自拍好发朋友圈用。
于是我打开了我手机的内置摄像头,调成人像模式,我拿着手机镜头,想要摆出一个合适的姿势。
但是摆着摆着,突然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在我的镜头内,除了我在夜色衬托中别有风味的五官之外,在我身后被道路的幽暗遮挡的某处,有那么一瞬间也出现了一个人脸识别的方框。
虽然被吓了一跳,但是转身看过去,在道路的尽头确实没有一个人。
是手机出现问题了么,我再一次转过头看着屏幕,这个时候的手机屏幕那个被识别出来的小方框已经不见了。
我那个时候没有想太多,一直往前走去,但内心不安的直觉让我加快了脚步。
直到回到房子里面,看见室友已经在做菜了,我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我刚想着自己最近一向真的神经过敏,走到阳台上打算收衣服,看着完全黯淡下来的夜景,却发现了在楼下,一个黑色的人影正在垃圾存放处翻找着什么。
“我们小区有新来的保洁阿姨吗?”
“没有啊。”室友回答道。
“望远镜有吗?”
“你要那个干嘛,在我的床上。”我室友的兴趣之一是观鸟,所以这支望远镜几乎能够看见十层楼那么长距离之外的东西,一清二楚。
随着望远镜焦距的调整,借助着路灯,我越发能够看清那个在小区楼下翻垃圾的女性的身影和她身上穿的衣服。
那是一件和这个季节已经不再相称的深紫色的棉衣,在上面呈现的老式衣物的花纹让我觉得她更像是贫穷的拾荒老人。
那个拾荒老人的头发披散着,我只能依靠她衣物的款式,来判断她应该是女性。然而她在垃圾当中翻找的样子,又不像是为了捡水瓶。
“好奇怪啊,那个是谁啊?又不是像在翻空瓶子。”我静静地观察着,在望远镜画面中的伛偻着身子的老人背影,却突然不动了。
我将望远镜拿开了一会儿揉了揉眼睛。
再次转到那一块地方的同时,第一次对着我的确实一张扭曲而衰老的面孔,我被吓得一颤,那是那位老人正转过头来,直直地盯着我看呢。
我慌忙关上阳台门,室友也做好了晚餐。
“怎么啦,一惊一乍的。”她把辣椒炒肉搬上餐桌,好奇地问着我。
我自然不好怎么回答她,也没有无端的理由去把这个老人和我今晚遇到的那个奇怪的手机屏幕人脸识别联系在一起。
当然,遇到这种事情,我是免不了想东想西的,在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跑下了楼查看昨天那位老人究竟在翻些什么。
然而看到那一袋被翻找过后的垃圾,我的疑虑就越发变深了。
整栋楼的垃圾袋非常多,但是从那一大袋已经被打开之后弄得完全凌乱的垃圾里,我居然看到了我和我室友前天吃过的泡面袋和我扔掉的一支牙刷。
那些生活垃圾毫无疑问来自于我的房间。
我心头一紧,四处看了看,决定再发生这种事就报警。
不过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我的爸妈,而是和陈说了,他的回复是可能我想多了。
“如果你和你室友住害怕的话,就搬到我家来吧,反正也要订婚了。”
他虽然这么说,但我还没有和他讲的,是我怀疑的对象,正是他那个莫名其妙加了我的母亲。
毕竟细想下来,整个事情就是在我未来的婆婆加完我的微信之后出现的。
而我之前遇到的恶作剧,也以这个可怕的拾荒老人为界,在之后变得愈发不可收拾。
我每每下班回家的那一段路途,总有被人在背后盯着的感觉,即使回头觉得没有人,但我有一次在下雨的时候绕路重新回到原地,除了我自己的脚印之外,还多了一串不知道谁留下的脚印。
另一点是,不管在挤地铁的时候,还是在下楼的时候,我总会有被人刻意向下面撞倒的体验,而每当我维持住身体平衡之后,那个莫名的,不存在的人,就又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我明白,无论是谁在这么做,我肯定是被盯上了,或许有一半的情况是我自己在胡思乱想,可是有一半,我确定有一半的情况是有人刻意为之。
我当时没有想到报警,也没有办法调取监控,只能忍受着越来越频繁的跟踪。
更可怕的一点在于我不知道此种骚扰什么时候会升级到何种程度,以及我甚至不知道这个人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
终于过了一个月,那个人开始在公司的公共邮箱塞给我恐吓信。
我没有当众拆开信件,因为我预感到那一定是很可怕的内容。那是一封涂有动物血液的黑色信件,信封里面只有对我的辱骂,和大大的标红几个字:离开他。
我已经大概能够猜想到,是谁寄出的这些信件。
毫无疑问最大的嫌疑人只有陈的母亲,也正是如此,我也迟迟不敢告诉陈我最近遭遇的真正的困扰是什么。
然而那封警告信之后,不容我喘息多久,那个藏在暗处的人,已经慢慢地开始将这种恶作剧引向邪恶而且不可知的方向。
我收到了诅咒的邮件,有的时候是一段女人低沉的咒骂,甚至在我回家时都能看见在我所租住房屋门口被人摆弄上的恶心的动物尸体。
于是我终于忍不住和陈坦白了这件事。
我们约在一家星巴克见面,意外的是他居然将事情全盘托出,而他也没有想要隐瞒什么。
“你是说你怀疑我妈对你做这些事?”
“嗯…虽然这么说很不好意思…但是,我确实…只想到有这个可能。”我内疚地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毕竟我实在不想说去怀疑陈的亲人,更何况是他的至亲。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是这不可能啊。”
“不可能?”
“啊,可能我没有和你说过我妈的事情,我妈已经在几年前就被送进精神病院了。”
“啊?”
“之前她出车祸之后神经就一直不正常,现在就更不用说了,所以后面就把她送到了精神病院。”陈面无表情地陈述着,我相信他是因为要掩盖内心其他的情绪波动才要表现得这么平静。
“也就是说她不可能做这些事?”
“她在精神病院里面,不可能做到这些的,想出来都做不到。”
“那…这一段时间我碰到的事情是…”
“可能就是你的幻觉吧。”他笑道,等到你搬到我们家,一切就都好了。
他如是说。
然而他温柔的再见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给我心灵上的慰藉,之前谁知道他的母亲是一个精神病人呢?
我决定将上一次和我的婆婆微信通话那个模糊的截图,送给我的朋友处理一下。
那是一张漆黑的照片,调高明度之后呈现出来的女人的脸庞却不忍直视。
那是一张完全畸形的脸,在左半张脸的嘴巴嘴角处裂开并直接延伸到眼脸处,似乎是做过了不完整的缝合和内容手术,可她那半张脸显示出来的露在外面的一排尖锐恶心的牙齿,还不如直接让这一块成为她脸部其他地方的黑色的皱皮。
在另外一张脸上,被曝光过后的眼眶翻出红色的碎肉,而她唯一一只青色的眼睛,瞪的巨大,活像神话中的阎罗样子。
这是陈的母亲?我被这张曝光的照片吓得不轻,如果是这样的人天天跟着我,很难不说我会做噩梦。
“这是什么恐怖片里的截图吗?”室友看着处理过后的照片面露难色。“如果这个就是你说的你男朋友的妈妈,那还是算了吧,我觉得每天生活在一起就…够呛的。”
“她被送到精神病院去了,没关系。”
“之前他怎么没和你说有这么一个妈妈。”
“毕竟是他也不想说的事情,就算了。”
“是这样吗?”我的室友瞟了我一眼,不过她后来说的一句话却立马提醒了我。“马上要结婚的话,连这种事都不告诉你,他就不会有其他的东西瞒着你吗?你还是好好问问他吧再说。”
在此之前我都是无比信任着陈,他说的所有事情我几乎都是全盘接受,而在室友看来我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一个热恋期的傻子呢?
“啊,我只是开玩笑,开玩笑。”她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刻薄了,于是将话收回。
“谢谢,”我瞬间觉得自己的思维线索被打开。陈的母亲是精神病,这也许是正确的,但是她真的没有被放出来吗,她一个年迈的老人,可能对我做出各种骚扰的行为吗?
各种疑问都萦绕在我的内心,久久不能释怀。
而接下来我凭借我室友的关系,找到了一位在当地警察局工作的工作人员,虽然在明面法理上并不被允许,我还是调查了陈的家庭情况。
的确,在十几年前,陈的家庭的确发生了一场车祸。
这场车祸永远地带走了他两位亲人的生命。
但是这两位亲人是陈的父亲和母亲。
我并没有找到陈对峙,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至于那位长相可憎的老妇人究竟是谁,她跟踪我的目的是什么我也不得而知,后来我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和陈分手,取消了订婚,那些奇怪的事情也在我和他分手之后马上消失了。
最近我到陈说过的精神病院去寻找了他所谓的母亲,但是只找到了三年之前这边一位和他同姓的年轻女子的档案,她会不会是陈的姐姐呢?这些我并不关心,只是我回想起来和陈一家人共进晚餐的那个晚上,就会产生莫名的疑问,是不是那位“母亲”也在门外的哪个地方细细地聆听着呢?
陈的母亲究竟有没有在那场车祸中生还,我也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