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额!”一声咆哮先至,出声之人后到,何之惕匆匆落地,几步上前,“你就这么杀了她!”
“何门主,”唐额捂住耳朵,头往旁边一偏,“你还是如此暴躁易怒。何必动如此大的肝火呢?凡事好商好量么!”
何之惕喘匀了气:“你就这么直接杀了顾渟?她好歹曾经是我门神女,不说带回去审问当年之事,即便要处刑,也要和门内长老商议,再慎重处置吧?”
“商议什么?”唐额满不在意地嗤了一声,“此等叛徒,又偷习法术,当初下令追捕她时,就说的是见者格杀勿论!我杀了她有何不妥?何门主惯会小题大做!我有时不太明白,你究竟是真的就事论事,还是对我不满已久,总想着给我找不痛快?”
何之惕一噎,怒目而视,却再也说不出什么。
“罢了!”
她广袖一摔,目光冷冷地略过顾渟,没怎么停留,瞥向了一旁的临风。
准确地说,是临风与巫门那个什么门生。
那什么狗屁关门门生抱着临风坐在一片废墟间,还拉了一个青色小结界把自己和临风罩着,叫人听不清两人正挤在里面说些什么。
……
明熹胸腔起伏现在都没平缓下来。
她察觉到那股极强的法力波动时,毫不犹豫地当即冲上前,一把将临风拉开。
但即便如此,她自己的手臂和腰侧也被利锋刮出了不浅的伤口。
她抱着临风,却感觉怀里人在不停地发抖。
“别看了。”明熹捂住她的眼睛,遮住她直愣愣的视线,“非要看吗?嗯……非要看的话,看我也行啊。”
大概是她的呼唤终于起了一点作用,临风僵硬的身体动了一下,往她怀里缩了一点。
明熹另一只掌心还放她的肩上,察觉到她的战栗仍然没有平息,于是把她托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被吓得这么狠?”明熹轻声说,“谁叫你偷偷乱跑。”
临风没有应答,但大约是过于僵硬,手臂有些不自然地扑腾了好几下,才顺利穿过臂弯,环住了明熹的腰。
明熹脊背一正,但又很快让自己放松下来,默默地反抱住她。
“没事了,没事了。” 她一下一下地轻抚着临风的背,“别害怕,我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你会好好的。”
临风的脸蹭了一下,好似轻轻的“呜”了一声,然后埋在了她的脖颈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不动了。
“怎么被吓成这样了呢?”明熹顺手摸了把她的后脑勺,“平时不是天不怕地不怕,谁都敢惹的吗?”
“她被杀了。”临风含糊道,“她修了法术,她真的被杀了,一句辩白的机会都没有,她就被杀了。明熹……明熹。”
“我在。”明熹轻轻抚着她的背。
“我在想,”临风声音愈来愈轻,“我……明熹,我是不是也……”
半截话脱口已久,却迟迟等不来后面半句。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了她的喉前,叫她无论用力也吐不出后面的话。
“你不会。”明熹却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把下巴轻轻碰上她的额前,“你不会像她那样的,我也不会让你变成那样的。而且,你没有偷习法术,对不对?”
她特地放缓了最后半句话。
临风没有回应,但她胸腔的起伏在被刻意地压抑着。
明熹知道,她已经在开始调整自己,准备好面对那些不得不面对的人了。
“你什么时候跟上我的?”临风闷声问。
明熹明白她在寻找别的话题,以便更好地转移自己的注意。
“如果我说……”明熹想到这事,就觉得有些无奈,“你在客栈里刚踏出结界,不,更准确地说,是你在塌上拿手指戳我的结界的时候,我就发现你装睡了,你信吗?”
“信。”临风说,“你是关门门生。”
“这么简短啊,被吓得忘词了?”明熹温声调侃。
临风:“那你为什么不戳穿我。”
明显:“我想看你到底要去做什么,反正我跟得上你,而且也有把握随时保护你。再者,偷偷跟着你,能知道一些你不会告诉我的事情。”
临风:“你都听到了吗?”
明熹“嗯”了一声,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
“你也经历过吗?那些……她说的那些事。”
“哪些?”临风似乎没反应过来,好一阵才轻笑一声,“那些。那些都算不得什么,而且我没有她惨,我不是被人从凡间掳上去的,我的母亲就是仙门人,她虽然早就不在了,但还是能给我一些庇护。”
明熹凝重不减:“真的吗?”
她不太相信。
她想起之前在巫门前堂,何之惕那几个门生对临风的态度——
在别门会客大堂时尚且如此,若是在自己门内地界,头顶二门主门生的名号,行事又当如何嚣张?
听临风说她们自小一起长大,然而现如今,几人都已至少年近百岁,百年之后尚且如此咄咄逼人,那在更为无所忌惮的孩提时期,又当如何?
“嗯。”临风语调如常,“而且何之惕对我不是挺好的吗?你也说过。她可是二门主。”
明熹手臂紧了紧,心里有些发酸。
何之惕是二门主,是这样的不错。
……可如果她真像你说的那样对你好,真的能做到悉心照顾、无微不至的话,此时此刻你受到惊吓惶恐不安,又怎会一边发着抖,一边只能抱着我这个“外人”,而不去寻求她这个“二门主”的庇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