炖煲揭盖那一瞬漫出的鲜香味儿,光是闻闻就已经饱了三分。
不过,除了农庄内摆出的寻常菜品,据说泠州还有种特有的野兽宴。
且不说佐料的丰盛鲜美,单单是所用的野味都是这地界最珍贵的品类——当然也免不了打些禁令的/擦/边/球。
来泠州旅游的人也大多是奔着这场口福。
“明成呐,那野兽宴在不在咱旅行团的项目里啊?”姗姗赶来的明成刚一落座,他旁边的老大爷就压低了嗓子问。
“那您可真不赶巧儿,这野兽宴得秋后口感才鲜美。咱这才入夏,就算真准备了,滋味也没多好。所以这趟的价钱才比别的团低了老多。”
明成起身往老大爷的杯里添些饮料,压低嗓子。
“不过我知道家正宗的老店,回头把地址发给您。别往外传,您老自个儿去就成了啊。”
老大爷喜滋滋地接过满杯饮料,连声说:“好,好。”
放下碗筷,明成三两步跨上餐厅正前的舞台,拿过话筒开始活跃气氛。
天性使然,明成向来喜欢热闹欢腾的场合,不仅自己不怯场,还忽悠着台下的大爷大妈上去来一段儿,甚至煽动了别桌素不相识的客人一起闹腾。
虽说餐厅里打扮被团里的老先生老太太们占了,但他们的心态倒还年轻,好些早年间还是文工团出身,底子都还在,和台上的小年轻们对唱都毫无压力。
偌大的屋子吵吵嚷嚷,欢得跟过了年似的。
明成转悠到角落里的一桌,打算将赵理拉到台上,却在离人几步的距离停下了——
台上的灯效实在绚烂,衬得那人的容貌格外昳丽,甚至生出了几分魅相。
可这灯光下的表情未免太过贫乏,脸上又是清亮亮一片,冲浸了满面的灯火油彩。
似是在流泪。
明成悄悄走过去,拍拍赵理的肩,递过去纸巾和一盒糖:
“怎么了这是?大爷大妈们现在正起劲儿呢,干坐着多没意思,来颗糖开心开心。”
赵理一愣,接过纸巾抹了把脸,淡淡笑着,有些疲倦:
“没事儿,就是突然心里堵得慌。”
赵理从糖盒里拿出颗糖,将糖盒递回去,却被明成挡了:
“糖你留着吃吧,不开心了就来一颗。我看你脸色不好,要不早点回去休息吧,估计他们再闹半个钟头也差不多了。”
“不用。看着大爷大妈们唱歌跳舞也挺有意思的,要是我退休之后也能这么欢脱就好了。”
“我要是退休了,肯定不会出来。干了这么久的导游,还是觉得宅在家里最舒服。浇浇花,逗逗猫,遛遛娃,别提多舒坦。”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不久,人都散了,各自回房休息,沉入梦里。
半夜,赵理从梦中惊醒,光怪陆离的意象还留着残影,耳畔似乎还有梦中人温柔的劝酒声。
惊出的汗泪渐渐凉下来,赵理才回神,在寂静的夜里默默平复着心绪。暗暗自嘲,这么大的人了,做梦都能把自己吓醒,估计是晚饭时浮上来的心思招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看着那样欢腾的场面竟然会哭,以前也不见得这么多愁善感的。
盯着天花板静了半晌,赵理蹑手蹑脚地从床上下来,准备冲洗下一身的冷汗。
扭头一看,却发现蹑手蹑脚得毫无意义——
床旁的铺盖是空的。
赵理分明记得自己睡着前,床旁还是有人的,难不成是出去逛了?可这荒郊野岭的,又确实没有什么值得玩乐的地方。
赵理正这么想着,就听见有声音踏上门阶。
接着,屋门被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影子侧身闪入,然后,同赵理明明白白打了个照面。
想着横竖都得解释,明成便毫不犹豫地打开灯。
民宿的灯光在郊外黑透的夜里并不是很亮,但也足够照清明成此时的狼狈样——
白天的短T牛仔裤倒还规矩地覆在身上,却湿了个彻底,运动鞋脏得看不清颜色,脸和胳膊上还被划开了几个口子,浑身沾满了诡异的血液和尘土。
“你这是……打完架又去游了个泳?”赵理问得好笑。
“不是……就是想着山里头空气好,适合夜跑。结果夜里太黑,一没注意就滑塘里去了。不过没事儿,还算浅,没淹死,”明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抱歉地笑了,“不好意思哈,吵着你睡觉了。”
“没事儿,我也刚醒,没被吵到,”赵理打量了下明成,“你要不赶紧去洗个澡吧,要是感冒了,团里那些老太太们的关心你估计遭不住。”
明成想象了下老太太们蜂拥上来嘘寒问暖的场面,不由扑哧一笑,转身溜进浴室。
明成冒着热气从浴室出来时,赵理恰好从包里翻出便携式医疗袋,拿出碘伏棉球和创可贴递了过来。
明成有些受宠若惊,嘻笑着接过来,夸张地一鞠躬:“多谢赵哥!”
说罢,就自己动手处理起伤口。幸好大多是些轻微的划伤,消个毒就好了。也就是左手小臂被划开了个较深的口子,敷上药缠上绷带也就没事了。
处理完,明成收拾了下躺进被窝,向赵理道了晚安。
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