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之前,首都的几家照相馆里相继多了学徒。
但很奇怪地,周边的商家都没怎么在白天看到这些小学徒活动。只是时不时会有人在照相馆打烊之后来,从门前的信箱里取走他们拍好的照片。
打烊后将洗出来的照片放在门口等待客人自取,这似乎是这些照相馆的习惯。自从开业以来就是如此,倒也没谁觉得奇怪,更没什么兴趣翻看。
可周边的商家不知道,这些并非普通的照片。照相馆新招的学徒,干的也不仅仅是学徒的活。
这些学徒是未鬼一族,被照相馆老板们哄骗着来到联盟。
TA们从古物中炼出精魂,不分性别,能肖人之形。被驯养着变幻形象,顶着照相馆助手的名头拍出淫/秽的照片。
日积月累地,这些等待卖出的商品能够挂满暗室里整整四面墙。
照相馆里时不时还会有“客人”来看模板照,以此为参考定制出专属的拍摄形象,让其满足自己的意淫。若是给的钱多,未鬼甚至会被要求出卖身体。
但是,被驯养的、从未受到联盟教育的未鬼没有人类社会所构建的道德,就算违背了自己的意志,TA们也只会认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都只是兽类间天然的结合。
即使是最基础的质疑都难得产生。
小委也是其中一个。
ta是在半年之前被何老板带到首都的。
何老板要求小委在将来做的事绝对算不上正当,所以自然也不会给小委在联盟办理入籍。不仅如此,他平日里还不断威胁小委不许将“工作”的内容说出去,否则就将ta送监。
但如果稍微知晓一点联盟的章程,就会发现这样的威胁很可笑,根本站不住脚。
可惜刚刚化形的小妖什么都不懂,整日地被禁锢在照相馆里,联盟通用的语言都不会说,更别提去知晓和理解联盟的法律。
所以小委只能按照何老板的意思去做。
被带到首都的最开始,小委一直生活在暗室里。不断重复的更衣、拍摄、交易,几乎全部都被限制在那样一个小小的、不透光的空间,连墙上的照片都成为助/兴的工具。
可那显然不是正常舒适的状态。
因此,即使对联盟的生存法则懵懂,小委出于本能也会反抗会拒绝,但反抗拒绝的后果就是被老板打罚。再加上买方玩弄的手段大多粗鲁,小委身上总是有消不下去的伤痕。
后来小委学会了妥协,照相馆的“客源”也稳定了,何老板的胆子就渐渐大起来,让小委走出暗室打打下手。
这才让二处发现了端倪。
这些是将何老板抓捕回局后,保卫部引导小委一点点讲出的经历。
虽然是用的兽语,但其中的愤恨、恐惧却分毫不少。其实在着手调查之前,众人就有过大概猜测,却没想到是这样恶劣的隐情。
而这样恶劣的隐情恰成为何老板定罪的关键。
倒是好轮回。
二处一行人从审讯室出来,乘全景电梯下楼,何老板被羁押着从TA们路过身边。
“嘁,垃圾。”
齐北海满眼嫌恶。
“恶心!这种家伙才最该死!尸骨做化肥都被人嫌!”
李月璘强势输出。
“……阉了。”
方焕一针见血。
齐北海陪两个小朋友一人啐了他一口。用的还是何老板最熟悉的人言,不留余力地替小委泄愤。
但难得地,明冥没凑这种恶人罪有应得的热闹。他和赵幽站在一块儿,两人一起跟李月璘聊天。
明冥和赵幽都非纯粹人族血统,即使是明冥这样在联盟中长大的半妖也未能完全理解,人类参与的这种黑色产业有何存在的意义:
“照相馆里的这些事本质不过是欲望的纾解,说得直白点,不就是妖兽的繁衍和交/配。为什么对人类来说,这么点事儿会有这么大的吸引力?甚至衍生出供需,发展成一整条产业?”
李皎云愣住,视线在两人脸上游移了下,叹了口气,很无奈地笑起来。
她说,其实在人类社会和历史中,这种事情并不少见。
或许在妖族兽类眼中,欲望是可以自然宣泄的,也无所谓强/迫或自愿。可在人类漫长的进化中,产生出道德、伦理、责任、规制,让原始的欲望变成刺激。强/暴和压迫带来的快感在隐秘处潜滋暗长,最终重重压在弱者身上。
“对弱势者而言,能够避开侵/犯与侮辱,平平安安地成长到如今,是最为难能可贵的事情。”
李皎云说得很平静,像是陷入某种麻木的沉思。
她从电梯向下望去,总局大厅里分不清种族的身影交杂穿梭,混成一团团芝麻粒。
“说起来,皎云姐,”明冥突然想起什么,打破了李皎云的专注,“你当时是怎么知道有情况发生在小委身上,又是怎么知道暗室不适合月璘和阿焕进去的?实在是……过于敏锐了。”
“大概是直觉吧。”李皎云笑了笑,说,“是人类,或者说人类女性,长久生活在社会之中演化出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