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辞说:“你仍然想要证道成神?”
苍名回答:“我嘛,总要找点营生。要不然活着干什么呢?”
未辞说:“如果我说……我希望你放弃打打杀杀的生活呢?你的血海深仇,我会替你报。”
苍名笑了笑,没有说话。突然,她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什么血海深仇?我好像……没对你说过我从前的事。莫非你知道些什么?”
未辞含糊地说:“哦,我是想,民间传闻里说你纵横江湖,嫉恶如仇,有着不共戴天之敌。你自己也曾说要复仇雪恨,为了这个而想要成神,也是人之常情。”
苍名立刻比他还含糊:“哦,我都忘了你听过我的传闻。传闻么,老是把我说得凄惨无比,狼狈不堪,不可信的。”
未辞说:“将军,你去救人,去抓抓小鬼,都是可以的。至于拯救天下、修炼成神,我劝将军慎重。天心沭近几年才崭露头角,却扯出十年前的未央冠,身份实在可疑。背后阴谋,不容小觑。”
“冥界第一妖王,难得一次说了这么多话。”苍名露出标志性的温和笑容,“我知道你是怕我被打死,放心吧,我没那么不抗揍的。寻找珠冠,飞升成神,这两件事是我的心愿,从未改变。”
未辞欲言又止。风波初定,息园三坊的大门出现在前方。
洪水已经退了,逢焉城一地狼籍。苍名提着裙子,准备踏着一片看起来稍浅一点的淤泥走向客栈。
未辞随手把小男孩抛给前来迎接的无律,捉住了苍名的胳膊:“地上太脏,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抱你过去。”
无律响亮地啧了一声。苍名急忙说:“不用麻烦了,我很沉的。”
“沉吗?”未辞悠哉悠哉地说,“我又不是没抱过。”
“喂,你们就不能御剑过来吗?”无律吆喝道。
苍名一抛宝剑,两人一起站了上去。御剑过水坑,好比杀鸡用牛刀,不过苍名从前也拿长剑劈过木头,挖过野菜,所以不甚在意。
无律一手拄拐,看看另一只手里托着的小男孩,问:“这孩子是谁,怎么睡这么沉?”
苍名进了客栈,疲惫地往长凳上一坐,说:“给他找间屋子住吧。”
无律大喜过望:“他是来住店的?”
苍名说:“恩,但是不能管他要钱。算在我的账上好了。”
无律切了一声,随手给小男孩解了穴道,交给寻烟照料。
小男孩一醒来,发现自己被一个笑容满面的小厮抱在怀里,又开始嘶哑哭叫起来。
无律看着苍名,狐疑地说:“你怎么换了新衣服?”
苍名想到衣服的来历,一阵心烦:“换衣服还不行?”
未辞在旁边幽幽地说:“不好看么?”
无律又切了一声:“我倒忘了,当年忘仙派弟子每逢出场,华服如云,迎风舞剑,衣袂飘举,演出装束从不重样呢。”
苍名怒道:“什么演出,我们哪一次不是去干正事?”
无律快人快语地说:“你还挺维护他们嘛……”
希声带着出神的表情沿楼梯悄然而下,冷不丁问道:“苍名,你怎么回来了?”
无律也突然醒悟:“你怎么回来了?我们以为你去探个路,就会给我们发信号了。”
苍名说:“是诅咒,已经破了。”接着简明扼要地讲了此行的始末。
希声注意地听完,沉吟道:“也许是天心沭干的,也可能是老鬼莲。老鬼也许和天心沭一伙,也可能不是。”
无律鄙夷地说:“你说得真对。”
希声呵呵一笑:“依你高见?”
无律一拍桌子:“说不定老鬼是天心沭她爹!”
“城里如何了?”苍名看向窗外,街上纸钱纷飞,不见行人,只听见隐约哭声。
“洪水是退了,瘟疫可没那么容易。”无律阴沉地说。
“病来如山倒,那肯定不容易喽。”一道清透昂扬的少年嗓音接口答道。
魏羌大踏步走进客栈,一手抓着痒痒挠,一手拎着一提溜乌漆麻黑的烂泥,苍名看了半天,才发现那烂泥是一个装草药的箩筐。
觅霞从后厨端来几杯茶,魏羌拿起一杯猛灌几口,又差点喷出来:“什么茶味道这么怪?”
无律一挥拐棍说:“将就喝吧,城里现在什么都没有,我用仅剩的干海带泡了点茶。”
魏羌一脸凄楚地看着茶杯,这时苍名问道:“魏兄弟,这两日可有瘟死的人?”
魏羌这才看见苍名,不禁奇道:“鬼克星,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城里当然死人了,还死牛马羊狗呢,个个满身烂疮,好在我老参派的草药能救回来几条命。”
苍名说:“我们进了十七烟,可惜没捉到那老鬼。那里有不少……死去的少年。”
魏羌动了动嘴唇,刚要开口,一声凄厉的吼声响彻客栈。
未辞皱着眉说:“这么吵,我就先回去了。”
在出门之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苍名:“将军,你的证道执念……请三思。”
苍名看着他的背影,竟一时间答不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