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苍名忽然眉心一皱,接着,眼睛却越来越亮了,“我当时并没说我去追什么样的鬼……更没说是有两个鬼!”
“哦?”未辞一挑眉毛,很有眼色地放了钟无期,退到一边看热闹,把场面交给苍名处置。
苍名蹲下来逼视着钟无期,后者因心虚而四处转头。苍名说:“是你派了两个小鬼,将我引诱出去的。”
钟无期梗着脖子质问:“你有什么证据?”
苍名不做理会,盯着他继续说:“这哪里是我被你们找到……分明是你将我引入你们的包围!”
“那又怎样?”钟无期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不过是一招离间计,好弟弟无律就跟你分道扬镳近十年……你们这些满口亲情伦理的人,也不过如此!”
“?”苍名怒极反笑,懒得和他胡搅蛮缠。她站起身来,徐徐回望,铜铎山的数座山峰中,最高的一座直抵云端。在山顶的青翠树木间,隐藏着铜铎派的道观。
华年似水,无数感慨涌上心头。她看向未辞,未辞也正看着她。苍名轻声说:“不是无律。”
“恩。”未辞微微一笑,点头说,“那么,以后我不再想要打他便是。”
钟无期忽然灵光乍现,骄傲地吼道:“本座精通山里的奇门遁甲法阵,这就是我尊贵的铜铎山掌门的证据!本座即刻就要回山顶去,弟子们还在等着本座……”
苍名一剑挥开万千往事,凌空探月,转身飞转,默念法诀,冰刃斜斜向下斩去。这一次流风回雪,用尽了十成的功力,满山的落叶都被剑气震荡得飞上夜空,久久回旋,最后化为无数黄符,一起无声地炸开,仿佛盛大的烟花。
铜铎山下了一场黄符的雨。细碎的金色纸屑无穷无尽地落下来,阻拦了每一条进山的路。黄符碎片如此之多,以至于这场雨能够跨越数十年之久。
未辞抬头望着漫空的金丝,呼吸都停滞了一瞬。然后他看向苍名,面如朗月,大放光华:“将军,很美。”
苍名伸出一只手,未辞紧紧地握住。两人执手共看黄符飞雨,此时晚风吹起纷纷花瓣如雪,与金色碎屑交织回旋,山路美不胜收。
钟无期落了一身的黄符碎片,忽然像怪虫一般扭动抽搐起来,浑身乱抓乱挠:“怎么回事!”
苍名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他已经将自己身上抓得血痕累累,疯也似的尖叫道:“你这妖妇!啊!符里……符里有毒!”
“黄符被我施了最简单的守门咒,不知神圣仙人能不能解开了。”苍名背着手,和蔼地说道,“非本派正统弟子,必定无法穿过山里的黄符雨阵、抵达山巅的铜铎道观。”
钟无期恨得眼睛血红,却耐不住浑身的痛苦,最终还是转身摸爬滚打地逃下山去了。
未辞挑起一边眉毛,含笑说道:“将军还是那么调皮。”
苍名双手放在身后,装出一副傻妹妹的样子,明知故问:“这黄符飞雨,不好吗?这有什么不对吗?”
“将军神力无边,路见不平,计策巧妙,美感十足,实在是一等一的品位格调。”未辞轻轻拍手赞叹道,“现在,是不是要去找那个债主鬼赎山?”
苍名一头扎进未辞的怀抱中,额头抵着他的肩膀,说:“不急,你看,今夜真是美不胜收。”
未辞一手扣在她的腰间,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他的呼吸有些粗重,额头抵着她的鬓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我想,现在就带你回去。”火一样的热气,滚滚地从他身上漫过来。
苍名急忙说:“那,我们还是去找债主鬼吧。”
“……”
债主青鬼再次被苍名传唤出来时,几乎已经要破口大骂:“有完没完了!乒乒乓乓,乒乒乓乓,老子这一日就没睡个囫囵觉!”
苍名在他面前一站,郑重宣布:“从你手里抢山的那个大王,被我赶跑了。往后,这山仍旧属于你。”
“操。”那鬼一拍大腿,喜上眉梢,“道士奶奶,你原来是帮我的啊!”
“但是,”苍名笑微微地说,“我要从你手里赎回来。”
“操。”那鬼再次一拍大腿,“道士姑奶奶,我舍不得这块肥肉啊。”
未辞哼了一声,那鬼立刻忌惮地退后:“干什么,谈不拢就要派打手不成?”
苍名好笑地说:“他才懒得打你呢。”
越是这样,青面鬼越是提心吊胆,不敢轻信,最后只得答应苍名用一卷银票付清,地契上的抵押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