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名一愣,急忙搪塞道:“这个,我们大概是……”无律在后面接了一句:“我们出发得早。”
那人费力地抠着凹陷的石槽,一边加速攀爬,一边气喘吁吁地恐吓道:“不对,我明明是最早出发的。你们敢在鬼神之事上做手脚,我看你们是不得好死!”
希声哼了一声,一记眼刀横来,吓得那人手脚发软,差点大头朝下跌落山崖。希声冰凉地说:“我们不会抢头香。”那人松了口气,又爬了一阵,终于站到几人面前,狐疑地上下打量:“你们几个,新来的吧?”
苍名连忙说:“是啊,慕名而来,我们也要祈愿。”不等她说完,那人已经平伸双臂,像走独木桥一样飞快地小步跑向佛掌道场,将几人甩在脑后。
其余信徒也稀稀拉拉地爬上了衣袖最顶端,四人刻意分散开来,混在这支奇异的队伍中,随众人一起往道场行进。苍名和未辞在前,希声和无律则殿后。只听这一行人彼此低声交谈道:
“不知今日的酬神盛会,能不能显灵?”
“去你的吧,上神是那么容易亲自现身的吗?好好许你的愿得了。”
“喂,听说了嘛,有个小子没爬上来,摔到山下去了,大雪一埋,别想有人给他收尸了。”
“这算什么,上次还有个老太婆也非要来敬神酬神,直接给冻死啦……”
苍名只觉毛骨悚然。未辞传音道:“哪里是信徒,分明是一群赌徒。”
无律这时也小声念叨:“这些乌合之众,简直是恶鬼的信徒。”说完这句,他就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在细长的石路上,吓得大叫一声,惹得前后的人嫌弃地看着他。希声抓住他的拐棍,才让他维持住平衡。
苍名混在几个妇女中间,悄悄问道:“几位是从哪里来的?这关外雪原,不是没什么人了吗?”
走在前面的一位妇人回头反问道:“那你是怎么来的?”
苍名说:“我们……我从前是在这里长大,回来……探亲……”
“咳,我说呢。”那妇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你不知道么?每逢初一十五,神路就开了,所以要做酬神盛会款待下凡的神之灵。不论你家住何方,只要提前出发,一路徒步前往北原,必能到达山海关外的法阵。”
身后另一位妇人接口道:“只要踏进法阵,就能被传送到佛脚下,然后慢慢爬上来就行了。你说这神,是真的灵呀!”
苍名暗中记下法阵方位,回头与未辞对视一眼,忧虑重重。未辞眨眨眼睛,只听他在苍名耳中轻松地说:“音律仙这下不是有了几个弟子吗?增派人手去查便是了。”
佛掌中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苍名和未辞也随着众人围坐成圈,转头再找希声和无律,两人一个蒙着包袱皮,一个易容成路人,再也寻觅不见。
流云穿行,雾气浓重,依稀可见身边人全都闭眼念念有词,嘴巴一开一合。再远处,便什么都看不见了。北风吹起,送来更厚重的水汽,场中云海雾浪,不见人影,只闻低语,嗡嗡作响,此起彼伏。
苍名细听之下,才发觉那是众人的祈愿。有人在许愿让哥哥暴毙,自己好继承嫂子,有人在恳求无上神君保佑自己的儿子大病痊愈,还有人竟然说要用自己爹娘的十年寿命换取官位。
苍名揉着眉心,只觉得烦躁。未辞的手轻轻覆上她的膝盖,她抬起头,对上未辞那双沉静冷清的眼睛,心中轻松了一些。
信徒逐渐灌满了佛掌。道场中一片乌泱乌泱的人头,有的衣着破破烂烂,有的又是锦缎貂裘。一位老妪转过脸来看了一眼苍名和未辞,问道:“你们两个是来求什么的?房中秘事么?”
苍名张口结舌。未辞轻咳一声,答道:“不劳费心。”那老妪打量着他,说:“看来是你的问题了?那是要好好拜一拜了。”
“……”
人群中突然卷起一阵波动。无数信徒紧张地伸长了脖子,煞有介事地彼此提醒道:“来了,来了,肃静!”
苍名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人圈中的空地。只见金光乍现,破开弥漫的云雾,赫然现身的,正是穿着绣花鞋的老鬼莲,和白发苍苍的李弦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