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莲突然打了个立正,拖声拖气喊道:“肃——静——”配上他歪来歪去的纸颅、狰狞吐舌的面孔,全场都打了个哆嗦,一时间噤若寒蝉。
苍名眉头紧锁,单膝跪地,一手按住剑柄,准备随时飞身而出。她在脑海中风驰电掣地思索着对策,却益发焦虑无头绪。道场中的结界早已修补好,恐怕除了未辞,其余三人都无法施展法力。
未辞也已经欠身蓄势待发。他安抚地将手放在苍名腰间,同时不忘耿耿于怀地轻声说:“待会儿若是打起来,将军就能看到我行还是不行了。”
李弦真跪在香鼎前,合掌朝拜:“大王有灵,请降密令。”
当着众人的面,香鼎消失了。金光漫漫,云开雾散,原本摆放巨鼎的地方,赫然出现一圈法阵。
李弦真说:“这传送法阵,想必诸位都熟悉。只不过,这一道法阵不是将诸位送到山下,而是送到大王的内殿。”
顿时,一众信徒疯了般地山呼万岁,争相恐后便要往那金圈里涌入。
“慢!”苍名大喝一声,闪身冲到法阵前,长剑向下一挥,拦住一群狂徒的去路。
那群狂徒却像泥鳅一样油滑地调转方向,便要绕过苍名继续奔进法阵。而其余方向的人群更是如蚂蚁般密密麻麻拥上来,一人一剑岂能拦尽。
有人骂道:“小娘们,挡什么路!”
砰地一声,那人飞了出去。未辞的拳头悬在半空,狐狸面具之后,那双眼睛怒不可遏地看着他飞出去的方向。
一段斗殴,让乱哄哄的人群中现出了漩涡和躁动。苍名还在尽力阻拦这些狂热的身影,希声和无律则是直接动手往后拽人。
然而杯水车薪,螳臂当车,越来越多的人站到金圈里,脸上弥漫着神秘而幸福的微笑。
无律绝望地喊道:“要不然,不要救他们了,这些信徒本就恶毒嘛——”
希声却一边拽人一边反驳道:“也有些人尚未全然坏到骨子里,不是也有个老太太劝人补足肾精么?”
苍名被人浪冲得一个趔趄,撞进了未辞的胸膛。她回过头来。求助地看了他一眼。未辞低头凝视着她,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打了个响指。
一群白鸥猛地从四面八方飞来,冲散了法阵中的人。迷狂的信徒们被飞鸥啄得抱头鼠窜,个个都破口大骂起来。
老鬼莲出动了。他一步一倒,走来走去,伸出疲软的手臂驱赶众人:“圈之回,圈之回——”
在流动的人浪中,苍名的身影显得格格不入。李弦真的眼睛忽然聚焦了。隔在她和苍名之间的纷纷扰扰的人影,仿佛都凝固停止,两人对视了。
苍名冷冷地哼了一声:“你的主子好一手算计,竟以诸多凡人做胁迫,用这等卑劣手段把我引出来。”
李弦真奋力穿越重重人海扑了上来:“陶人呢?不要脸的东西,有其母必有其女……”
唰地一声,冰刃亮剑。苍名站在李弦真面前,剑尖直指她的喉咙。未辞站在一步开外的地方,抱着手臂,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厌恶地盯着李弦真。
在李弦真火红的眼睛里,倒映着苍名的脸。苍名低沉开口道:“李弦真,想不到你投奔老鬼莲的主子,你难道不记得老鬼莲杀了你的孩子?”
李弦真仰头哀嚎一声,嗓子已经劈成玻璃碴子一般。她恨恨地盯着苍名,说:“你懂什么?你永远不会懂!我把老鬼莲的尸身偷出来交给大王,入大王座下听令,全是为了事成之后,大王便让怡儿活过来!”
“他已魂飞魄散,怎么让他活?”想到花怡,苍名一阵悲哀,“即便天神,也不能让人复活。”
李弦真突然双膝一软,伏倒在地,抓着石地大哭起来:“他能活!他能活……”
苍名剑尖下指,沉默地看着她。李弦真叩首道:“我求求你了,你就从了大王,你就去见大王……我的使命就完成了,怡儿就回来了……”
“见大王?”未辞步步逼近,质问道,“让她归降你的大王,还是被你的大王杀死?”
李弦真恍恍惚惚,痛哭不已,还在声声呼唤花怡的名字。苍名不怒自威:“大王,到底是什么人?十七烟和弦真屿的结界,恐怕也都是这位大王的手笔了。”
身后,无律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远远喊道:“快点,这群人猛得很,要拦不住了……”
李弦真抬起头来,皱纹中淌满泪水,喃喃自语:“大王是天神,天宫里的天神,一定有办法让怡儿回来的。”
苍名只觉得大脑嗡地一声,心中一阵天塌地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