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名的剑指着护世神,却迟迟刺不下去。未辞站在她身前,与护世神一般高度,紧盯着他的眼睛。护世神看了一眼未辞,说:“你喜欢她,也希望她能重新找回父母,过着掌上明珠的日子,是不是?”
苍名的嗓音不再波澜不兴了:“我父母在哪?”
护世神用一种柔媚的声音循循善诱道:“用别人的命换回他们的命,你们一家就能够团圆了。好姑娘,你不想再被母亲的手抚摸一次么?你不想再跟你父亲说说话么?”
极致的诱惑就像海面上危险的漩涡,似乎要让人身不由己地卷入其中。苍名出神了。圈外的众人有的逃命,有的伸长脖子问酬神表演怎么停了,催三人快快继续打斗比武。
护世神轻轻竖起一根手指,一圈金光再次隔绝了外界的吵吵嚷嚷,活的信徒和死的信徒都消失了,北风中只余三人对峙。
未辞看着苍名,眼里闪动的都是怜惜和心痛的光亮。苍名闭了一下眼睛,说:“用什么人去换他们的命?”
护世神温和地说:“李重山夫妇杀死了你的父母,对吧?那对陶人,曾经被你这位郎君放在雪结未央的墓里,似乎是要他们陪葬谢罪呢。我取出未央冠时,顺便把这对陶人也带走了。”
未辞踏上前一步,满眼都是压迫感:“今日始知偷鸡摸狗才能封为天神,好个三界奇观。”护世神微笑着伸出一只手制止道:“未央冠放在十七烟中,由我那仆人老鬼莲看管,后来便被你夺去了,我可曾追究过?而那对陶人原本也是放在十七烟的,不料却被天心沭偷走,流落到李弦真手里,真是意想不到。”
未辞嘲笑道:“你那仆人未免太没用了些,恐怕是有其仆必有其主。”苍名的眼里浮现出许多红血丝,仍旧剑指着护世神,毫不客气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鬼莲曾是我忠诚的仆人,却不堪重用。我爱才心切,叫他设法引出你,谁知他借珠冠挑起四大流派争斗,又每每加害于你,实在有违我的初心。”护世神十分烦恼地摇着头,手捧左胸,酣畅淋漓地表达惋惜,“后来我便引天心沭去伏击那所谓的狗官,又引你去降服老鬼莲,皆因这一节缘故。”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伪善吗?”苍名嘶哑地质问道,“你说得真是好听,好一个引我降服老鬼莲,你是怎么引的?在十七烟布设诅咒、给逢焉城送上洪水和瘟疫?”
“哪里。十七烟里囤积了无数少年尸身,那是老鬼莲的杰作,怎么会是我做的?”护世神圆滑地答道,“我乃天界神官,岂能布设此等卑劣诅咒?”
苍名不为所动:“若不是你设的,你又怎么对十七烟里的一切了如指掌,难道你每日去替你的仆人清点尸体不成?”未辞嗤笑了一声。
护世神脸色变了:“舞将军,切莫以为我永远这般好声好气地同你商量。方才我说李重山夫妇的陶人曾一度在我手中,我本是准备用那对陶人作为厚礼献上,以表我的诚意。我劝舞将军,还是不要倔强,消受了这杯敬酒为妙。”
苍名喉头动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说要带回我的父母……可是,没有谁能叫人复活。而且,我父母都已魂飞魄散……”未辞低声说:“将军。”
护世神拂了拂衣袖,神秘地笑道:“你看见这佛手中的信徒了么?他们许的愿望千奇百怪,作为交换,我是要收一点供奉的。有些人许的愿无法无天,比如让重病的儿子重新跟好人一样……我就只好取她的性命作为报偿了。只需找上这么两个人,让他们魂飞魄散,碎裂成的每一片魂魄,每一缕青烟,都将换回你父母的那些碎片。”
苍名惨淡地看着他,一声不吭。她想起了父母的脸,又想起冬夜听母亲讲鬼怪志异的故事,夏夜和父亲躺在摇椅上乘凉……护世神说:“你心动了,不是么?”
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苍名伸出一只手托住雪花,片片飞花,触手即化,北原的冬天冰冷又熟悉。未辞轻轻说道:“苍苍,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支持你。”
苍名抬起头来,目光湿润地望着他,眼睛就像雪化之后的寒潭。接着,她转头对护世神一字一句说道:“我不会用别人的命换我父母的命。”
护世神惊呆了,连装深沉都忘了。他眯起眼睛问道:“说什么?我没听错吧?舞将军连爹娘都不要了?”说着,他还将一只手放在耳边,作出侧头过来洗耳恭听的样子,搞得苍名一阵恶寒。
未辞深深地看着苍名,嘴角微微泛起微笑,眼睛却是雾气深沉的。苍名长剑一收,背到身后,拉住未辞的手。两人对视着,然后一齐看向护世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