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无晏没想过,父子连心,父亲其实也会担心他这个儿子。
前世他连夜离京,是不告而别,父亲连阻拦的机会都没有,事已成定局,父亲别无选择,所以只能在信中写满谆谆教言,希望他能在边关自保活命。
而今他主动提起,父亲自然不愿。
好像将门之子,天生就觉得上战场是理所应当,但祝无晏忘了,对威远大将军来说也许是,但这个人同时也是他的父亲,对身为父亲的祝崇山来说,却不是。
祝无晏心里涌起一丝暖意。
又想到前世二哥战死,父亲和母亲悲痛的样子,心中顿时凄怆。
一时竟生出几许前路何往的迷茫来。
“对了,平舟哥哥今年就能换防回京了吧?”
祝无晏愣神,‘嗯’了声,才又道:“……应该赶在中秋节之前能回来。二哥有咳疾,这两年在朔州驻防,怕是难捱得紧。”
朔州多风沙,祝平舟患咳疾多年,每遇风沙寒湿,咳疾最易复发。
也不知这两年在朔州,他是怎么过来的。
两人一时都不再作声,都在担心远在朔州的兄长。
过了会儿,苏青梧忽然闷闷地道:“祝无晏……要不你还是别去参军了……”
祝无晏愣了愣:“怎么了?”
苏青梧没抬头,依旧闷着轻细的嗓音:“你要是去了,也要和逸闻哥哥还有平舟哥哥一样,好几年不回来吗?”
祝无晏看着小青梅,没了声音。
前世离京,他一去就是七年。
七年间,他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那时候,阿梧也想过他吗?祝无晏很想问一问。
但两世相隔,终究是不可知了。
“……或许会。”祝无晏道,他不能骗她。
苏青梧听罢,好半天没出声。
祝无晏心口一阵紧攥的疼痛,几乎要脱口而出说他不去了,他哪里也不去,就守在她身边。
苏青梧却又闷闷地、颇为伤感地出声。
却是道:“那你去了,要好好照顾自己,尤其小心自己的性命。刀箭无眼,你别、别……”
苏青梧说不下去。
明明还没影儿的事,却勾得她嗓音都沙哑了,好像要哭了似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祝无晏要去边关,万一要是在边关出了事,她居然控制不住地难过起来。
祝无晏喉间发涩,低身凑过来,抬手轻轻抚了抚小青梅的脸侧。
“胡思乱想什么,不会的。再说,我也没说马上要去边关,胡乱担心什么?”
苏青梧轻轻吸了吸鼻子,‘嗯’了声,听起来却有些勉强。
祝无晏心里又难受又温热,牵起一点唇角,笑着哄:“阿梧就这么担心我?”
苏青梧果然抬眼看他,红红的眼尾有些嗔恼。
祝无晏心底软乎乎的。
“方才阿梧说,天下间的父母,都不舍得孩子参军,是么?”
苏青梧不知道他说这个干什么,迟缓地点了点头。
祝无晏笑起来:“那以后咱们的孩子,不让他参军便是了。”
苏青梧愣住。
她眼尾的嫣红还未消褪,立马又染上韫色。
又羞又恼道:“你胡说什么呢……”
祝无晏佯装无辜:“我是说,我和你的孩子。”
苏青梧:“……?”
和刚才有什么区别吗?
祝无晏:“……是你和我各自的孩子。”
苏青梧默。
继而蓦地更加脸红起来。
她都想到哪里去了……简直丢脸死了……
苏青梧闷下脑袋,小声羞恼地埋怨:“话都说不清楚……”
祝无晏低笑。
“不过,也没准是同一个。”他低声。
苏青梧没听清。
祝无晏立即又在心里改了口——不,一定是同一个。
*
从七箸居离开,苏青梧还有些撑得难受,但歇了半天,总算好多了。
只是不知道被马车颠簸起来,是不是又会难受起来。
上了马车,祝无晏却没打算回去。
“阿梧上次答应我的事,没忘吧?”
“什么事?”
“我要的彩头。”祝无晏笑。
苏青梧愣了愣:“你想好了?”
“嗯。”祝无晏点头。
“郊外的桃花开了,阿梧陪我去看桃花,可好?”
祝无晏笑起来,凤眸似桃花明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