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怕是马车陷进泥里,正要掀开帘子查看,外头苏霖身边的随从彭兴率先撩开帘子。
彭兴表情有些为难,看了外头一眼对二人说道:“大公子,二小姐,祝小将军在外头……”
“祝无晏?”苏青梧疑道。
彭兴未及说话,一双墨青缎面绣银雀穿花纹的便靴,一脚踏上了马车。
随即少年锋利俊逸的面容从门帘外探出,秾艳狭长的凤眸含笑。
“阿梧,兄长,可否同乘?”
“……”兄妹二人都没说话。
安静了两息,苏青梧看了一眼哥哥。
才对祝无晏道:“你不是在将军府的马车上吗?怎么要和我们同乘?”
“大哥二哥都不在,我和我爹坐一辆马车,你也知道那场面。”
苏青梧滞了滞。
若只有她,她便应了,但这会儿哥哥在,苏青梧莫名又看了苏霖一眼。
别扭对祝无晏道:“又没多远,一会儿就到了。”
“还远着,上山至少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兄长,真的不能容我同乘么?”
祝无晏不问小青梅,改问苏霖。
苏霖自然不介意,但他并不应允,半弯的浓眉温眼似笑非笑,仿佛看穿了祝无晏的意图。
他看看妹妹,只温声缓语道:“我都无妨。只要阿梧愿意,我没什么意见。”
又把问题推回给苏青梧了。
苏青梧仿佛被捉着了什么小尾巴,立马就做出了抉择。
“我不愿意!”她飞快地瞄哥哥一眼,对祝无晏道,“祝伯父教导你,是为你好。你与我们同乘,若是祝伯父知道了,怕会觉得是我们在包庇你,阻碍他教导你。我才不和祝伯父为敌。”
祝无晏:“……”
小青梅竟连这等理由都想得出来。
祝无晏脖子都弯疼了,还不让他进来。
大舅哥的路走不通,他只好继续对小青梅软磨硬泡。
“我现在下去,也坐不上将军府的马车了。”
祝无晏一脸无可奈何相。
出城的马车基本都是按照门第高低,依次跟随在圣驾之后。
将军府就在圣驾后不远,与严府的马车同行。
现在再要回去,怕是要骑马才能赶得上,更别说地上还有泥了。
祝无晏站在马车门口,没进去,车夫又不敢赶马车,怕把祝小将军跌了下去,他可赔不起。
苏府的马车停了半天了,后头的人终于不耐地催问起来。
前头是一脸诚恳又无计可施的祝无晏,后头是别府的催促,苏青梧只好松口,赶紧让祝无晏进来了。
又催马车上路。
这过程中,苏青梧偷偷看了哥哥好几眼。
苏青梧看完,更心虚了——她和祝无晏什么事都没有,她做什么要这般避嫌,倒好像他们有什么似的了。
苏青梧耳朵发烫又发红,只好悄悄低下脑袋。
祝无晏却凑近,就坐在她身旁。
“下了将军府的马车,我一直在路边等你,阿梧怎么赶我走,这样狠心。”
苏青梧:“……”
苏青梧偷看哥哥一眼,祝无晏,祝小将军,快别说啦!
“阿梧,你瞧,我鞋都脏了。”
祝无晏伸出长腿,将鞋底沾染的一点湿泥给小青梅看。
苏青梧飞快地看了一眼,又飞快地看苏霖一眼。
正对上苏霖笑着看她和祝无晏的眼神。
苏青梧羞得不行,抬手用胳膊飞快地杵了祝无晏一下。
她声音压得低低的,但细软嗓音里的羞恼,叫人听得分明。
“别说了!祝无晏!”
祝无晏闭嘴。
他看小青梅,薄唇悄悄勾笑,又对上苏霖的眼神,唇角的笑便压下去,一脸正经沉稳的模样。
苏霖笑着移开目光。
后半程上山,马车走得更慢。
苏青梧莫名生起祝无晏的气来,但祝无晏恍若不觉,守在她身边,撩起帷帘,一面用身子挡住山间的寒气,一面指着山间的各种各样的树木花草,给小青梅讲解。
那是什么树什么草什么花,什么时候开花结果,什么时候落叶生芽,又有什么特殊的药用,能做成什么果腹的吃食。
别说苏青梧,连苏霖也渐渐认真听起来。
苏青梧忘了生气,好学得入了忘我之境,几乎贴在祝无晏身上她也未觉,靠着祝无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外瞧。
苏霖亦听得入迷。
只是他到底稳重些,不由疑惑,祝家小将军从小不爱读书,这满腹的学问,是从何而来?
祝无晏说的那些东西,在书上未必学得到,更不用说,学得如他那般如数家珍。
倒好像他不是从书上看来的,而是……亲身经验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