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期待着尤安的登场，很快，他等到了——

悬挂的水晶灯突然爆炸，直直地砸向王座上的女王。

女王大惊失色，好在边上的侍卫及时扑救，女王逃过一劫。但那侍卫却并没有立刻松开女王，而是将佩剑抵在了女王的脖子上。

全场惊耳骇目，那侍卫摘下面具，露出了一张清秀阴鸷的脸。

尤安撩起挡在额前的碎发，微笑着扫过全场，他站在王位之上，宣布道：“各位，今天你们将簇拥新王上位！”

暗处的皇宫侍卫长带头拔剑，侍卫、仆人全部拔剑向前，逼着贵族们在大厅中心聚集。整个王宫都被尤安控制，有不知死活的人大声抗议，甚至推搡着侍卫，很快，他被强制闭上了嘴，身首分离。

迪奥倚在石柱旁边，假面下的红瞳静静盯着台上猖狂的尤安。

尤安果然是个狠人，这么大场面下动手，他丝毫不害怕出岔子，连王宫都提早安插了人手，估计皇族势力都蚕食的差不多了。

他侧头朝另一处黑暗点头，藏匿在阴影处的女人接受到指令，悄悄移动，借掩体慢慢朝上靠近。

来吧，尤安。

迪奥轻谑的扬唇，抱臂看着挟持着女王还在夸夸其谈的尤安。

不知道你会不会感谢我送给你的惊喜。

伪装成女仆的艾琳已经摸到了王位侧后方，她一手覆在腰间——那藏了一把匕首，等待着用尤安的血饮血开锋。

兴奋愈发剧烈，胸腔疯狂躁动，大脑逐渐被窃喜占据，只剩下得逞的激动。

欲望被放大，迪奥感觉到怀里的艾哲红石正在发烫，似乎是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嗜血。

唰——

艾琳亮出了刀刃，犀利地冲向高位的尤安。

速度之快，像是离弦之箭一般冲了过去。

迪奥兴奋地睁大了眼睛，脸上挂着胜利者的笑。

噗呲！

匕首深深插进了腹部，连刀柄都快没入里面。

弧度僵在了嘴角，随之慢慢消失，眼中的兴奋转变成了绝望。

他看到了什么？

迪奥用力地眨眼，确定自己并不是看错。他不相信，于是又不停地揉搓眼睛。

可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告诉他，这一切不是假象，这是真的。

那个女人，挡在了尤安的面前。

她的腹部，深深地插着一把匕首，红色的液体染红了衣服。

吧嗒——她的面具掉在了脚边，脸色苍白如纸，额间全是冷汗。

尤安被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惊住，直愣愣地看着眼前替自己挡刀的女子。

女王抓住了这一瞬的破绽，用力一咬，挣脱了束缚。此时皇家亲卫团突破了外线，姗姗来迟，包围了尤安和他的侍卫。

我看着面前面目狰狞的艾琳，轻轻地笑了：“凡尔娜，你还是那么蠢。”

我没听到艾琳的回复，身子一歪，从阶梯上倒了下去。

“滚开！”

有人暴怒地推开挡路的人群，快步朝我走来。

我躺在红毯之上，感觉到温度流失，生命逐渐流淌，整个身体都不听使唤，软弱无力。

我眼睁睁地看着迪奥蹲在我的面前，毫不温柔地揪着我的衣领，红色的瞳孔全是破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知道吗！！”

我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看着他，看着他心碎的模样，他使劲捂住我的伤口，可刀子早已刺穿我的腹部，已经无法补救。

我剧烈咳嗽，血从我的喉管里冒出，嘴角流淌着鲜血。

我双手染血，伸进迪奥的衣襟里，将那颗艾哲红石破坏掉。

暗裔的血可以破坏普通艾哲，这是我最后保护迪奥的方式。

“迪奥，这是我设好的局，写信给你也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所以我还提前告诉了女王……”

“闭嘴……你闭嘴！医生、医生呢！”

我摇摇头，将我编织好的谎言全数说出：“迪奥，没用的。我早就说了，我要报复你，我要你感受到我的痛苦，我欺骗了你，这一切都是我早就布置好的……咳咳咳……”

“我不听，我不信，你说过的，你说过不会抛弃我！”迪奥紧紧地抱住我，拼命地给我温度。

“你现在告诉我，你说的都是假的！”

“我是迪奥，你说你看到的是迪奥啊！”

“明明我们曾幻想过未来，明明那些都是真实发生的……这些，你说都是假的吗！”

他嘶哑地低吼，头紧紧埋在我的颈间，妄图找到曾经有过的一丝温度。

可是他找不到，曾经拥有的救赎如泡沫一般，一瞬就破灭了。

留下的全是冰冷。

“你被我骗了，迪奥，艾琳会被问责，你现在所有的，我全部都毁掉了。”我笑了，笑的苦涩至极，“没用的……你是不可饶恕的恶人，你不会得到救赎，神早就放弃你了。”

“你怎么会有救赎呢，你永远都只是贫民街的一只老鼠，人见人嫌，即使穿上体面衣服也遮不住你的虚伪……”

“你生生世世都逃不了宿命，你曾作为奥斯汀的罪孽会在身上轮回……我不要你了，我抛弃你了，我……讨厌你……”我的声音越来越弱，我想努力变得嘲讽一些，可是作痛的心和伤，却让我再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

我看着他碎裂的眼睛，泛红的眼眶，我知道，我成功了——

以最不可恕的爱捆绑了他，给予他希望，又将他推入深渊。

我杀了他，我亲手终结了他作为普通人的未来。

他还是紧紧抱着我，怎么也不放手，颤抖的唇始终喃喃：我不信、我不信……

我使劲地推着他，眼泪从眼眶掉落。我重复着：没用的……没用的……

走啊，迪奥。

你快走啊。

放手然后离开啊……

别再坚持了，恨我啊……

只是，我再也没有力气了。

我感受不到四肢的触感，失去了对身体的操控。

血液染红了他的衣服，也染红了我的。

我只能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从我的颈窝划过，然后，就连这些也感受不到了。

对不起，迪奥。我无声地说。

未来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的。

起码现在，我无法兑现诺言了。

对不起。

替身表盘上的指针对上十二，我瞬间被逐出了身体，被遣送出了世界。

我最后看了一眼跪倒在我身边的迪奥，他依旧紧抱着冰冷的我，动也不动。

再见。迪奥。

我转头，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没听见他埋着头的嘶哑。

没听见他最后的请求。

“骗我杀了你？你是那么虚弱的人吗，给我站起来，站起来啊！”

“你不是说要报复我吗，我还没有被打倒，你看见了吗！”

“你不是想看我成为大人物吗，你睁眼看我！”

“你睁眼……别这样……”

他的呜咽吞进了喉咙。

“只要你一句走，我可以什么都不要的。”

“哪怕是欺骗，哪怕是报复……”

“你真的很残忍，逼我恨你，你成功了……”

“只是，别这样躺着……”

可惜，那个女人再也听不见了。

他摸爬滚打，苦了一辈子。

他出生在贫民街，命运被曾经的自己注定，从未看过光，也从不相信救赎。

直到一只手对他伸出，带着他又相信了希望，相信自己还有未来。

他渴求着美梦，却重重跌了下来。

好冷。

他松开了手。

梦醒了。

他又成了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