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雨。”
氤氲水雾中冲溢着电话铃音。
“思雨。接一下电话。”
磁性的男性声线在噗哗水流中混泄而出。
不过没人答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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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思雨在市博物馆外,等她的好朋友张若彤。
张若彤是位新生代雕塑家,前年一幅作品获得了国外大奖。而今她的作品运回国内,将在市博里展览一个月。
范思雨远远见到被清晨阳光拉长的人影,提了提压低过头的渔夫帽。
“怎么呆这里等我?”张若彤笑着挽起范思雨的手腕,领着她往侧门去。
展览是后天才正式对外开放。现在是些收尾的工作。张若彤知道好友这几天精神不济,特地约她来逛逛。这会儿展厅里只有工作人员,没有其他闲杂人。可以好好看一看,顺便散散心。
两人进到展厅正厅里,看到了张若彤那获奖的作品。
一副大型螺旋支架上,几十双光着的脚在上面立定或行走。里面有各种职业,各个年龄,从民国到新世纪。唯一的相同点是:她们都是女性的脚。
每一双脚都充满了故事。有百年前缠过足的,有刚出生几个月的女婴。空乘,教师,纺织工,等等职业。
范思雨走在这些光足的一旁,看着每一双脚的主人故事。她不免看到了一双熟悉的脚。
刚刚哭肿的双眼,此刻肌肉收缩,莫名地清朗起来。
“看完了?”张若彤在另一间展厅里,她手上正在拆一件小雕塑的泡沫外包装。
“嗯。”范思雨恢复了正常的神色,接过她手上的作品,帮着一起摆放。
“你拍给阿姨看看,像不像。”张若彤知道范思雨很爱她的妈妈。
“不用了。”范思雨放好了雕塑,往后退了一步,看作品有没有摆正。
“我做的不像?”
“很像。一模一样。”范思雨笑了笑,她说的是真的。简直是复刻下来的一般。
张若彤见她神色恢复,就约她晚上一起吃饭。
范思雨推辞了一下。
“来吧。我爸也来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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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两人在博物馆食堂吃了饭。又约了晚饭的地点。分别后,范思雨看了眼时间,快下午一点了。
贺晙在做什么呢?她还是有惯性般地想起。
昨晚,她接到贺晙的微信,说他今天一早回京。
言下之意便是要范思雨在家做好迎接他的准备。
他有点洁癖。在他不在京的日子,范思雨会回校宿舍去住。他回来前,会提前通知她一声,让她知会周姨做好卫生。即使出门前关了所有的门户,也要里外再吸尘一遍。
范思雨看到消息,打了个电话通知周姨。简单交代过后,她挂下电话。
然后回复贺晙:
——我们已经分手了,贺先生。
发完后,她删掉了他的微信。之所以没有拉黑,是她知道贺晙不会死缠烂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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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姨在中午餐前一个小时到达贺晙家。坐落在京市高端社区的某一户大平层。
她到厨房,放下食材。问客厅里的贺晙,这次回来要呆多久。
他说明天一早就走了。今晚有个饭局。只要做中午一顿饭就够了。
周姨唠叨着,那菜买太多了。尤其是那只乌鸡,她从乡下农户家买的,一只正宗的走地鸡。专门给小范补身体的。
“你不晓得,小范啊每次来事都脸白白的。问她也不说。我寻思着可能气血不足。”周姨也是过来人,知道女人的一些常识。贺晙又是做医疗相关的生意,和他聊聊说不定能重视起来。
不过贺晙没有回答。他依旧躺在客厅的靠椅上,对着落地窗,看着京市的一片秋景。
早上的电话是他母亲打的,为的是让他见一下他的大哥贺荣齐。但他没时间,改见面到下周。母亲拗不过他,在电话里抱怨了几句。听到她提及范思雨。他皱了眉,听不得充满怨气的几句后,就说要忙了,随即挂了电话。
室内没有任何声音。以往他回来,范思雨也是安静地在一旁收拾。偶尔会问问他的行程,或者工作上的事。他也乐意和她聊这些家常,以为两人就会一直这样走下去。
午时。周姨做好了四菜一汤。汤是乌鸡虫草汤。他只盛了一点汤就搁下了。
周姨说另外半只冻好了在冰箱,专门给小范留着。
贺晙吃完了饭,看了看桌上的菜。
“周姨,你带走吧。”他指了指桌上几乎没动过的半只鸡,“不然浪费了。”
周姨不解,她问小范晚上不回来吗。
贺晙敛下脸,无框眼镜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可能很累吧。周姨知道他很忙,一个月也没个整休。便不再多言,转身去厨房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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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思雨步行回学校。
今年下半年她升到研二。昨晚她删除了微信后,翻开了一本德文书。开学时接了一份德文翻译。第一部已由她的老师翻译出版,第二部,由她来主译。
人在过度伤心的时候,是需要一些事情来分心一下。尤其是做比较专注的事情,会很好地转移注意力。
她把一部分伤心的精力分散到工作上去,意外地获得了些许成果。
昨晚翻译的内容,竟比平时多了两页,算是近日不爽快的时间里,值得庆幸的一件小事了。
她挎着包,走了一路。拐弯到一家露天咖啡店旁时,因地面的一颗小石子,让她的左脚崴了一下。
有些痛。正巧咖啡店外有一排户外座椅,便坐最近的椅子上揉揉脚踝。
这时,身后有几个女孩在聊天。她皱眉,也不是特意要偷听,只因那几个女声确实不容忽视。
听到那些人在提她的名字,便快速地揉了几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