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他们一起吃了早餐,街上天空中,云淡橘色。漫无目的地走街串巷,广场上的人很少,大概是天冷的缘故吧。
“许愿吗”暮辞手里举着两个银元问他。
“嗯,谢谢。”他接过道谢。
两枚银元齐齐被掷入水中,和无数金灿灿外币混在一起。那白花花的两枚看起来很有美感。
正午时分,吃完午饭:
“要我送你回去吗?”暮辞问。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他回。
“那好,到时候回学校再见面。”
“嗯。”
暮家的那俩大老爷没个什么大反应,自家养大的是个什么胚子心知肚明。只是到邱家,情景却完全不同了。
下了车,眼前是邱宅的黑瓦白墙。邱佚面色凝重地进门,进了这座埋藏着母亲青春和年幼自己的坟墓。
“佚儿,你去哪了?”没走几步,邱县锂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听起来像一棵老枯树——一动掉一地灰。
“父亲,我昨晚去同学‘家’了,晚上怕不安全就留了一晚上。”他回头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却又凝重得很。
“哼,干脆别回来了,扰人清静。”邱县锂的冷哼声听起来非常刺耳。
“孩儿先回房了,父亲多休息。”他秉承宋伊兰的话,给足邱县锂面子,说完往往都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应该多学学你母亲,三天两头往外边跑,最后死在外边。”
他停住,手关节泛白。
“前些天母亲给我托过梦,她说她很想父亲,想要父亲去看看她。”
“你说的什么胡话?!”
“父亲,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娘怎么死的你功劳最大了。我娘当年最宠我,你觉得我是在说胡话骗你?”
当年张妈给他看了,是邱县锂的一封休书气的母亲,要不然他阿娘就不会死,邱宅邱夫人的名号仍是她宋伊兰的。
“你知道什么就乱说话!?我当初就不应该让你进这个家的门!”
“气大伤肝,孩儿还有事就不陪父亲聊了。”
终于摆脱了那个混蛋。他朝东边侧院里去,好事成双,碰上邱县锂的心尖宠姚萍。她仍是以前那般的轻浮傲慢,身上的香水味换了又换却是一样的刺鼻。做工精细的无袖旗袍勾勒出她多年来并未走样窈窕有致的腰身,昂贵的白色皮草衬得人似美玉般无瑕,被冻红的肩膀写尽了娇媚。
“哟!这不是大少爷吗?听下人说一晚上都没回来呢!”姚萍阴阳怪气地带着老妈子走过来凑到他身边,“不会是去逛楼子了吧?”
“姚姨娘这玩笑开的有点大了。”他往后退一步,冷漠至极。
姚萍像是听到了个笑话,捂着嘴笑起来。“大少爷,你果然还是像你小时候的样子,一样的老古板。”
“我还有事,就不陪姚姨娘了。”
他走后,那老妈子脸上神色惊恐。那眼神像极了宋伊兰,那个被他们折磨致死的宋夫人。
“你们看紧点泉儿,别让他有事没事往大少爷哪跑。”姚萍围紧皮草,“这破天冻得要死!”
今天走了什么狗屎运?回个家碰到两个催命的。这里的空气、人压得他喘不过气,这里的事物缠着他想让他窒息。东侧院的萧条像极了母亲去世时,寂静无声。他的幼年便就是葬在了这样的天气里。
“哥!”邱泉撒欢地跑到他面前,后面的佣人无可奈何地跟着跑。
“哥,你昨天晚上怎么一晚上都没回来?”
“我跟同学上街玩,你个小屁孩管那么多干什么?好好看书去。没事别来烦你哥。”
八成是基因的问题,他这弟弟今年十五了才一米六点,想当年他已经快一八多了。拎鸡仔似的,邱泉被他揪着衣领推了出去。
“哥!到时候我赖你这不走了!”邱泉坐到门口的石狮座上,“哥~哥~”
“少叫。”他叹了口气进了院子,身后邱泉支开佣人笑的很贱跟在他后面。
屋里摆设极简,除了几个玉石摆件和花瓶以外,目及之处全是书。整个房间里充斥着冷淡的墨香、木香。邱泉躺在他的床上,邱泉一直觉得哥哥身上的味道好闻。
“呜啊啊啊啊,哥你出去玩不带我!”邱泉在他床上滚来滚去,控诉得惊天地泣鬼神,叫一个凄厉。
“你先从我床上滚下来。”他站在床边盯着他的傻弟弟。
“哥,你跟我一起躺着,来!”
“少贫。”
他坐到床上,邱泉一脸诡计得逞的样子:
“哥,你昨天晚上到底干嘛去了啊?那个同学是男同学女同学啊?昨晚睡哪啊?”邱泉眨巴着眼堪比好奇宝宝。
“男的,当然是男的了。你脑子里想什么呢?”他重重拍了邱泉的头,“脑子里少装点这种东西。”
“哥,你就是个老古板!就是块木头!”邱泉捂着脑袋,“都老大不小了也不惦记给我看看未来嫂子!”
“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了你也找个弟妹给我看看。”
“我说真的啊,我哥长得这么一表人才,读书又这么牛叉,除非那些人瞎了才看不上你。”
“少拍马屁。”
邱佚躺在床上枕着自己的手,邱泉见了把头搁他肚子上。
“哥啊,要是我俩不是一家子,我还是个女的,我绝对跑过来倒贴你。”
“滚,我看不上你这么丑的姑娘。”
“哥,你这很扎心的好吗?”
晚膳是独自在东院里吃完的,他从没去过主厅——惹自己不快又招邱县锂膈应。自从宋伊兰死了,邱县锂陆续纳了好几房姨太太。他这么大个不受宠的儿子,就差把院子夺了去,至于佣人也悉数被调走了。
天黑如墨,屋外只剩一两盏素净的灯笼随风荡着。风吹进屋里,火盆里的炭火旺了一些。和衣关上窗,手里握着的手写书已经泛黄。院子里两个哑女佣人把兰花搬进走廊,风似乎大了,呼呼地吹着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