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诺埋头,收敛了身上危险的锋芒,他的语气闷闷的,就像一个年轻的小孩子困在自己的世界挣扎沉浮:“不够,维多利亚一日没回到海鲁斯,一日不得安宁。”
段浦生撑直身子,他眼神复杂的看着凯诺,思虑许久,开口说道:“维多利亚是怎么下的毒。”
凯诺冷笑一声,肩膀颤抖,讥讽道:“不过是那群渣滓献上廉价的熏香,便轻易将海鲁斯的明珠交出去,愚蠢至极,他如今日日所闻的熏香早已被马勒调换,十年熏陶,他所爱的终其反噬自身,不得好死!”
噼里啪啦,大火开始燃烧,凯诺惧怕烈火,开始捂脸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段浦生下意识觉得这小孩四肢发软没力气逃跑,他握住凯诺的手准备牵着跑出外殿,凯诺身子被牵出几步,遮掩的脸暴露在人前,坑坑洼洼的脸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恐怖骇人。
“啊——”痛苦的呜咽从空洞的骨骼里呼救。
凯诺僵硬的扭动他的脖子,那时应该流着滚烫无人看见的泪水,密密麻麻的黄?啃食他烧焦的皮肤入骨,眼眶中黄?的黑翅飞速扑腾,凄厉的尖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快跑!”亨利拉着段浦生在火海中穿梭,奢靡的帷布被点燃,恍惚之中,他看见凯诺被灌下大剂量的毒药饱受蹉跎,陛下将母体塞入凯诺的肺腑,极致的痛苦之下利用黄?得到片刻的安宁,在甚少的清醒时刻,选择自焚解决一切。
段浦生大喊:“他在那!”
“这是假的,我们救不了他。”亨利冷静带着段浦生走出火海,冰冷的雪花落至脸颊,将人唤回真实又虚假的世界。
他们回到了空荡荡的长廊,凯诺的身躯毫无依靠的悬挂在粗绳上,头颅倒挂,空落落的眼眶盯着这边,也似乎在盯着他们。
段浦生茫然的将凯诺从绳子上抱下,抛去皮肉的骨骼轻得很,明明一切都该是假的,还是忍不住为未知的人和事心痛无助。
亨利习惯性的想摸摸凯诺的头,意识到故人已逝,他动作一顿,轻声道:“会有人来安排的。”
段浦生不解的看向亨利,红着眼,泪珠停在眼睑要掉不掉,他问:“什么意思?”
亨利愣神看着那颗泪珠,那张稚嫩的脸与现在的段浦生重合在一块,他很难控制自己忽视段浦生的任何举动,就像现在,他屈指轻轻擦去段浦生的眼泪,将猜测的一切全盘托出:“维多利亚会回来,她会为凯诺安排好一切,我们,不止我们,只需要完成她安排的一切,送她坐上她本该坐的位置,一切就会结束。”
“真的?”段浦生不再有平常的单纯惬意,他眉眼尽是浓重的迷茫和焦虑,仿佛错失了太多太多,一时间跟自由落地,将要重重的砸在地上。
“真的,不骗你。”亨利摸摸段浦生的脸,垂下眼说,“她在赌,赌故人归来,见到往日的恢宏破败不堪……会心软,会选择追随自己重现荣耀,如果没有,依然胜券在握。”
“我之前来过这,或者说……”段浦生迷茫的眼神突然清亮,暴雪侵袭,冷意入骨,他痛苦的捂住自己的头,在难以言喻的折磨中成了最初的样子,他低头看到凯诺,怔愣片刻,扭头看亨利,问道,“怎么了?”
亨利停顿,自嘲叹气:“没有什么,我们被假象迷了眼。”
“你好像不开心。”段浦生突然道。
“没有。”亨利语气淡了淡,恢复以往的样子,他接过凯诺,将这个少年抱到一处平坦的地方,扯了长布简单拍去灰尘盖在少年的身上,另一种可怜的,长久的能睡个好觉。
他们回到韦德林身边,这里只有韦德林孤零零一个人,其他东西都已经消失,墙上闭眼的三角图案不知在什么时候睁开了它富有神性的眼睛,段浦生坐在韦德林身边不知想着什么,而亨利走到角落盯着当年未熔尽的玻璃窗出神。
玻璃上反射了他的样子,面目扭曲,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突然启唇说了段话,没有声音,骨骼却渐渐发冷,冷到他控制不住咳出血来,血花落在地面,他知道那人说的是什么。
“是你自己选择的。”
“我给过你机会了。”
亨利盯着地上的血花,轻轻笑了笑,一只手搭上他的手腕,他听到了段浦生的声音。
“你不对劲。”段浦生温热的鼻息轻轻喷打在亨利的耳畔,带着安抚人心的平静,他道,“从进来的那一刻开始,直到现在。”
亨利抚上段浦生的手,银戒的边缘闪过一圈银白的亮意,他没说什么,听着段浦生接下来说的。
“挺奇怪的,一般来说人这个动物很难全身心去信任另一个人,但你的话我坚信不疑。”段浦生顿了顿,继续说,“无论你做出了什么决定,放我们都会在身边,所以……大胆做下去,不要伤心。”
“谢谢。”亨利回握,十指相扣引起段浦生发愣,他勾起嘴角冲着段浦生笑了笑,“时间还长,以后再和你说。”
“好。”段浦生听见自己这么说。
天不亮,一只飞鸽落在檐上,它的身上绑着一截白纸,只看上面写着:得我所盼,望传,国王为续命残害国都子民,饮血亲子,毒杀青年,以保自身周全。
段浦生道:“是维多利亚。”
韦德林问道:“她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眼睛。”段浦生指了指睁眼的三角图案,“王宫的各个角落都有一道上帝之眼,它时刻监视着王宫的情况,她知道我们在哪很简单。”
韦德林碎碎念:“怎么就找上我们了?”
段浦生摇摇头,他将纸条递给亨利,询问道:“听她的吗?”
亨利穿戴好盔甲,垂眸看着纸条上的字迹,思量片刻,他道:“按她说的做,要传流言,不仅要让海鲁斯的子民都知道。最重要的,还是让陛下知道,并且为此出面澄清。”
韦德林闻言,他的表情十分奇怪,他抿唇发问:“澄清,可这不是真的吗?再说了,我们的目的是解决主宰,不是参与内乱斗争。”
亨利道:“陛下不会觉得这是真的,他只会认为又有人挑衅了他的地位,流言一出,王宫动乱,有心人自会借此大做文章,好增加现下几位王子的立储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