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鲁斯的世界结束了,那里已是暖春,这里却还在寒冬时节。
冷意袭来,窗外依旧在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雪,那抹新生的绿意只在记忆里辗转反复,卢关秋出来后整个人都困极了,耷拉着眼皮看着手里的塔罗牌更新,乌斯玉和严柏掐准时间煲了暖汤放在桌上,卢关秋囫囵喝完便收拾收拾去了楼上大睡一场,房间里就剩下两个人。
段浦生静静看着在长椅上睡去的解长庭,清冷的脸上,此刻眉头轻蹙,难掩疲态,他抬手想要触碰,却在离解长庭几指的距离停下,有些话呼之欲出却不合时宜,他取了一边的毛毯给解长庭盖上。
他支着脸,又在盯着解长庭的脸入神,嘴角微微上扬,显得异常满足。可没多久,他抬眸看向那面被浑浊浸染的镜子,但这次和以往不一样,不再是一团乱糟糟的混沌,反而映照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段浦生的笑容淡了淡,他走向那面镜子,想要看清楚那模糊的人影是谁,可越当他想要看清时,那人却离他越来越远,直到彻底跟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混沌一片,看不清道不明,他真的无比清晰的知道自己忘记了特别特别重要的事情。
“看到了?”解长庭声音从身后传来。
段浦生转头,便看见解长庭撑着下巴,姿态慵懒,一脸笃定的看着他,仿佛对他的所有行为都了如指掌,解长庭的话他没什么反应,只是走上前弯下腰和解长庭对视。
他观察着解长庭的表情,话说得很慢,似乎裹挟着不确定:“我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
解长庭本不在意,却在面对凑近的段浦生,呼吸一滞,错开视线问道:“那个人怎么了?”
段浦生垂眸看着解长庭指尖的银戒,他回道:“我也不知道,还没看清,那个人就跑了。”
解长庭坐直了身体:“这样吗?或许下次就看清了。”
段浦生才不信解长庭现在说的话,一听就知道在编什么乱七八糟的来哄骗,他坐在解长庭身后,反而好奇问:“你说,那个人会跟我的未来有关系吗?”
“什么未来?”解长庭愣了一下,他似乎明白了段浦生的意思,眉心微蹙,看向那黑压压一片的镜子,抿唇道,“里面的东西最多和每个人的心结有关,它所呈现的只会是人最恐惧的事物。”
段浦生“啊”了一声,意有所指道:“所以我是害怕那个人。”
“谁知道?”这句话从解长庭嘴里脱口而出,一时间解长庭好似被一根无形的规则束缚住,他眸光闪了闪,提醒道,“都有可能,等你走到后面就知道了。”
段浦生靠在椅背上,眼眸幽幽,调侃道:“我才发现,看上去冷冷淡淡的小冰块也有起坏心眼的时候。”
“什么意思?”解长庭有些捉摸不透段浦生的话,但心底隐隐觉得段浦生这人又在暗戳戳的指桑骂槐。
“不告诉你。”段浦生“哼”了一声,随即俯身靠近解长庭,慢悠悠道,“等我知道了以后,再告诉你。”
解长庭突然抬手捏段浦生的脸,叫起了男孩的名字:“段浦生。”
段浦生任由解长庭捏着,耐心道:“诶,我在。”
解长庭忽的心软了,这感觉来无影去无踪,太过荒诞以至于他跟烫手山芋一样松了手,他微微抿着唇:“好好休息。”
“嗯,你也是。”段浦生轻声道,“我走了,明天见。”
“嗯。”
段浦生离开后,屋子里就剩下解长庭一个人,他沉默看着那面镜子,镜子里清晰的倒映出他的面孔,良久,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力的倚靠在长椅上,镜子里层层黑影将他的身躯吞噬,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变得扭曲而骇人。
冬日的白雪将散未散,大半的人已经睡下,白日热闹的公馆变得寂静,窗外,只有路边暗黄的灯光纵横独立,路上无形人,周身萧瑟。也是,在塔罗里待了那么久,出来的时候白天早已变了黑夜。
段浦生回了房间,将那颗从海鲁斯带出来的白兵棋子放在书架上,随后打开了床头灯,倾倒在柔软的床上,他盯着那枚棋子,思绪翻涌。
虽然已经脱离了海鲁斯的世界,但执拗的心理作祟,急切的催促他透过棋子看穿海鲁斯的过去、此刻和未来,可无论如何回忆,事实上,一片空白。
“总感觉又忘记了什么。”段浦生的声音显得出乎意料的平静,仿佛习以为常。
他拿起手机准备给他亲爱的大哥打个电话,最好还能要些零花钱,光公司的那些入账显然不够他花,还是得找食物链的最顶端。
电话那端长久未接,连连打了几次也是这样,他看了一眼时间有些心虚,转而发了好几条求财神爷发财之类的话。
手机扔一边,他抬头看着天花板,伸手看着空落落的手指,自言自语道:“不急,时间还很久。”
翌日,客厅里传来哎呀不断的痛呼声,段浦生的手按压在闻一鸣的脊背上,似乎在探寻骨头的位置,在闻一鸣发呆的片刻猛地一用力,“咔嚓”一声,闻一鸣又一连哎呦声。
“打游戏别总驼着背,以后掰不回来就成蜗牛一一了。”
闻一鸣撑了撑腰,在段浦生的注视下,下意识挺直了背,他马上道:“收到收到,别说痛劲过后还挺爽。”
段浦生拿了张湿巾擦手,听到门口的门铃声,想了想最近的邀约一无所获,没谁要登门拜访颐公馆,他扔了湿巾,走过去看可视门铃里的青年人,问道:“你是哪位?”
“乔杰啊。”那位自称乔杰的人熟门熟路抵着猫眼,他笑道,“你是段浦生吧,我们见过很多次了。”
段浦生感觉这人有点奇怪,正好卢关秋啃着根油条走过来,他随意瞧了一眼屏幕上青年的模样,脸色一黑,拿下油条臭骂道:“你还敢来。”
“他是谁?”
“他,东社的王守杉。”卢关秋狠狠咬了一口油条,想到段浦生没在现实生活中见过这人,他又补充道,“就是我们在贝德堡的埃米尔、海鲁斯的乔杰。”
“对,是我。各位,放我进来呗,我是来真诚的道歉和感谢的,有谢礼。”王守杉道,“而且,我有个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们,能不能就当是老朋友来叙旧,之后再把我当什么人都可以。”
段浦生道:“他好像真的有事情要和你们讲。”
卢关秋看了一眼段浦生,他抬手搭在段浦生肩上,提醒道:“是我们。”他想了想王守杉的脾性,开门放王守杉进了颐公馆。
王守杉打量颐公馆内的陈设,看到门口的日程表,感慨道:“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怎么没变?这里不是添了不少新货。”卢关秋指着新添的玻璃摆件,又是临近年节,颐公馆内到处都是红红火火的新气象,他溜达几步,后坐在沙发上替纠结的闻一鸣下了一步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