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子虚所在桌边靠窗,外面玉兰花开得正盛,赶早春时节尽情舒展腰肢。白粉色悄然缀满枝头,若花骨朵舒放得大方,则白愈深,粉愈浅。
江知初第一次来时是夜,只觉乌压压一片大树很是压抑,此时她从这个方位瞧来,一朵色白微粉恰好簪在简子虚耳鬓后,色彩调和得温柔雅致。
阳光不燥,简子虚肌肤被镀上暖色,一人一猫瞧着熙和恬静,恍若简子虚身处花间。
江知初有一瞬间荒唐地想,这玉兰非甘愿为之陪衬,而是自觉与人浑然融合。
唯一不和谐的,简子虚紧蹙的黛眉忧郁,便多了三分凡间烟火气。
两人很长一段时间内相对无言。
起初江知初只顾单纯欣赏,可面前这张脸愈发模糊,破碎,而后拼凑,竟又隐约成花溪华的模样。
那玫红色薄唇上微微凸起的性感唇珠,右眼角下凉薄却媚极的棕色泪痣......
江知初眼下挣扎,胸腔内挤出的呼吸越发紧促。
她心中划过嘲讽,不由对自己也生出一种恨,那人毫不留情抛弃、谋杀自己,她怎还会......
这几百年忙忙碌碌,怕是将脑子弄痴呆了,竟忘记奔波的初衷,就是为了重生后找她的好前妻复仇。
江知初身骨泛冷,忆起她所来为何,心中再无美感,思绪回笼静待简子虚说话。
良久,简子虚抚摸怀中猫咪,眸垂着,迟疑道:“刚才...你都听到了?”
她嗓音卸下冷漠,竟多了些单薄脆弱。
江知初睫翼煽动,忙挥挥手,一脸坦然地解释:“其实我也不知道听到多少。”
“上次看你屋中有古籍,是很少见却极具艺术价值的那种,我很感兴趣,就想来借一本,没想到恰好碰见您们交谈,实在抱歉.....”
她怕简子虚生疑,赶忙转移话题:“你看起来很喜欢这个猫!”
如果她猜得不错,这只猫应是简子虚黯淡无光生活中,唯一一个聊以慰藉的伙伴。
简子虚抚着手中猫咪,眼中不觉漫出笑意,目光变得柔和,温声道:“喜欢。”
江知初低头瞅见简子虚怀中乖乖窝着的猫咪,心中波澜腾起,怜惜起这小小生命。
“既然这么喜欢,为什么听他的要送走?”她眼眸一黯,毫不犹豫直言。
脑中恍惚意识到此时有些情绪化,也许思及小猫也要被抛弃,忽觉有些同命相连。
“可能如他所说...为我好吧。”简子虚目光略斜,双臂将猫咪搂得更紧。
猫咪似被挤得发疼,捏声轻叫一阵,炸毛竖起尾巴,就从她怀中蹦了下来。
这一声猫叫宛若给江知初的情绪开了个闸,霎时洪水欲来,止息不住。
可还是要止...
江知初有些忿然,却只得深呼吸压下气焰,尝试循序引导:
“他既然是为你好,为什么还要劝你放弃最喜欢的东西?”
好不容易压下情绪,语气却不免有些干硬。
小猫逃跑,不知所踪。
“我也...不知道...”简子虚眼中挣动,侧身寻了最近的一把椅子,无力落坐。
江知初瞳孔微放,她还没说什么,简子虚怎么就自动开启“勿扰”模式了?
她眼中有些困惑,视线小心向简子虚探去,悄做打量。
此时简子虚瘫坐在椅子上,一只手软软地扶住椅臂,低头时鸦羽般浓密的睫翼轻颤,鼻翼微微翕动,看得出在强忍。
走近一些,江知初瞧清简子虚晶亮的眸光,里面竟勾勒出点点涟漪。
江知初面上表情瞬间定格,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想揉清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目中所见。
可事实证明,她没看错——这个昨天还冷若冰霜、高高在上的女主,今日话还没说两句,眼中竟有泪水在打转!
情况愈发出乎江知初的预料,简子虚被她说哭了?
不应该啊,她表达没问题吧?
难道是因为那只猫?
江知初对此一头雾水,眼神游移,再次探去时不免心悸。
平日里她最看不得漂亮女人落泪,简子虚顶着她最不愿瞧见的脸,泪花在眼眶内打着转儿,要掉不掉,瞧去更是尤其别扭。
她撇嘴,这是做什么,她不过刚问一句......
江知初眼神晃向别处,后迅速悠回来,手在半空中攥了攥,还是决定蹲下身,拍拍简子虚轻颤的肩膀,硬着头皮道:
“我...我只是觉得,值得珍视的本就不多,值得珍视又紧握在手的更是少之又少。”
她深吸一口气,“还是不要轻易放弃陪伴自己的伙伴...”
简子虚滞愣盯着自己空落落摊开的手失神,深邃如星空的眼底过去好久才寻回焦距。
她抿唇,目光顺着江知初安慰自己的手看过去,直视江知初,并未表态,带着鼻音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