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无云跟着裴莺往棺材那里走,越是靠近寂子幽,他心中的违和感就越强烈,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他的内心激烈地矛盾起来,这与他先前的设想完全不同,他以为他见到自己素未谋面却早已熟识的父亲会无比激动欣喜,可现在他不仅没有这些积极的感觉,却不合时宜地焦虑甚至烦躁起来。
裴莺拉着寂无云的手走到寂子幽面前,满是雨水碎发凌乱的苍白脸庞上浮现出数年未见的淡淡笑容,“还不快叫爹?”
可惜事实证明了寂无云的古怪感觉是对的,寂子幽非常不对劲。就见他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寂无云然后又看向裴莺,突然就笑了,“哈哈哈……小莺你开什么玩笑,我们怎么可能会有子嗣?”
一听这话,寂无云冲到嘴边的一声“爹”就这么硬憋了回去,还没来得及失望,就感觉手突然被一股大力捏得生疼,连心也跟着揪紧了。揪心的感觉让他冷静下来,这才感到被雨水浇透的身体冰冷冰冷的。那是裴莺在捏他的手,传递过来的是巨大的恐惧和失望。他不能再受刺激了,寂无云这样想着,上前一步,对寂子幽笑道,“裴叔叔说笑罢了。既然寂伯伯已经醒了,我们不如先出去,雨太大,地宫撑不了多久了。”
“哦。”寂子幽从棺材里爬出来,动作比较慢但并没有摔倒。
裴莺马上过去搀扶他,看得出每个动作都万分小心,“可有哪里不适?”
寂子幽摇摇头,跺跺脚,说道,“没有。只是腿脚有些麻……对了,我为何会在这棺材里?”
裴莺犹豫了一下,给寂无云递了个眼色,让他不要插话,然后对寂子幽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出去我再慢慢给你讲。”
“嗯。”寂子幽点点头,由裴莺搀着慢慢走下石台。
寂无云注视着寂子幽的背影,突然觉得脑子一阵恍惚,好像做梦一般。寂子幽还穿着武当掌门人的衣裳,身材高大挺括,俊逸潇洒之姿远超了寂无云的想象,而且,他还很年轻,至少在寂无云看来,比他躺在棺材里死亡的样子要年轻起码五六岁。所以他忘了和裴莺有过一个儿子,可能是因为他的生命已经被复原到了在那之前的某个时间,更有甚者,他恐怕已经不记得他自己已经死了。
然而在寂无云看来,寂子幽能不能记起曾经有过一个儿子,并不重要。他虽然希望寂子幽能记起来,可就算他最终记不起来,只要人活过来了,一切就都没有白费。琴泽的全部努力,都没有白费。想到这里,寂无云不由地在心里做了个假设,如果今天豁出命去的人是他自己,那他会以什么样的立场去做这样一个决定?他问自己,却因为答不出而叹了口气,转身去取了葬夜刀和玉雪剑,背着古清石,趟着齐腰深的积水走了出去。
寒冰地宫本是一处练功闭关的地方,建造成通天空顶是为了能够在练功的时候汲取日月精华。然而这次用月灵珏起死回生逆天而行,触怒了天意,引发了这场空前的悬月暴雨,雨势之凶猛,势必要将这历经百年的地宫毁于一旦。
当四人终于走出地宫的时候,一股浓烈的血腥气迎面扑来。他们站在瀑布旁边,看到一个黑衣人在水潭对面跟一群尼姑缠斗,为首的是峨眉的素心师太。
黑衣人的招式看上去就像打太极,不放松也不紧逼,把小尼姑们划进一个圈儿里,进也不是退也不能。寂无云心道,看来她们已经知道如何进入地宫了,要不是这黑衣人挡着,恐怕早就进去一窝端了,寂子幽也断不会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他想去帮黑衣人,可身边的寂子幽行走都困难,古清石昏迷不醒,裴莺还算尚可,但也因为救琴泽不晓得还剩下多少内力,在这种情况下,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
“云儿,”这个时候裴莺开口了,仿佛知道儿子的想法似的,说道,“去吧。我带他们走。”